几句话说得轻松,但她明白哪有这么简单,几百个人的大山寨,没有律法、规制,行事全凭心意,上头的一个不高兴,就会人头落地。
从小当家到老大的过程,他得使出多少心计才能完成,再加上一个不支持自己的妻子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儿子,这条路他走得分外辛苦。
“后来呢?”
“头头都死了,话,我说了算。那时晚儿渐渐大,我再怎样,也不能让儿子跟着我当土匪,于是我寻到此处,买地,想办法助兄弟转匪为良民,之后就如你所见,建村立户、经地屯田,帮大家都娶上媳妇。时间久了,大家习惯种植,好汉村就能从匪窟变成真正的村落。”
“晚儿的娘是个怎样的人?”
“性情温和亲切,重规矩、守妇道、爱面子,她很好,是我不好。”提及晚儿的亲娘,他垂眉。
是愧疚吗?大概是吧,一条性命呢!
但事情已经过去,人只能往前走,握住他的手,她低声道:“别想了,明天还要早起。”
“好,睡了。”他的手悄悄往上,覆在她胸口。
她推开他。“别闹,你伤着。”
“已经十几天……我憋得厉害,要不,你上来,我任你辛割。”
她是屠夫吗?宰割什么?
不理他,她背过身,只是轻轻的叹息在耳后响起,手臂收紧,他暖暖的呼吸喷在她后颈,带起心悸。
吻从她耳际开始,他含住她的耳垂,低声道:“童童,我想……”
这晩,终究是教他遂了心意,但与过去不同,他用尽耐心,慢慢地将自己揉入她每一分知觉里……
第六章 遇上怪和尚(1)
这是瞳瞳第二次进城,城不大,但往来的人不少。
岭南给京城人的印象就是个穷乡僻壤、专门流放犯人的地方,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送过来的,只记得一路上颠颠簸簸,醒醒睡睡。
为让她更乖一点,每餐饭里都加了料,让她无力反抗,就这样,月余后她来到这里,结识生命中另一个男人。
她承认自己是幸运的,出嫁四年,裴哥哥没拿她当妻子,而孟殊不过一面,便强势进驻她的生命。
他是个好人,一个处处为她着想、处处为她盘算的好男人。
孟殊把晚儿和瞳瞳送到苏记酒楼前,说道:“我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嗯,小心点。”
“我会的,你们也小心。”孟殊点点头,离开。
他故意的,故意不在身边,看童童能从孙掌柜手上挖到多少,人老成精,孙掌柜不是简单人物。
看着孟殊远去的背影,瞳瞳牵起晚儿,道:“我们进去吧。”
“好。”他乖乖应声,对于“回应”这件事,他越来越熟练。
酒楼生意不差,虽然只有七、八桌客人,但现在不是用饭时间,就有这么多客人,再过一会儿肯定会有更多人。
一名伙计上前打招呼。“夫人用饭?”
“不,请问孙掌柜在吗?”
“你找我们家掌柜有事?”
“是的。”
“谁让你来的。”
“我家相公,”孟殊识得孙掌柜。”
孟殊?听见这名字,伙计表情郑重起来,忙引两人入座,转身往楼上去。
不久孙掌柜下来,那是名五、六十岁的长者,微胖、皮肤白皙,笑盈盈的,感觉很亲切。
他上下打量瞳瞳,她是主子的新媳妇?老早说过好几回,让他把人给带来,主子笑笑不答,还以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没想到眼光不差,二十两银子能买回这样的姑娘,赚了!
“小娘子请坐。”手一摊,他坐到瞳瞳对面。
伙计自作主张,送来一壶茶和几样点心,都是酒楼里最贵的。
孙掌柜觑伙计一眼,他吐吐舌头,把盘子往前一推,向晚儿极力推荐。“小少爷,你试试芙蓉酥,味道可好啦。”
“行了,下去!”这个猴精,孙掌柜在心底暗骂两声。“不知小娘子今儿个找老叟,有何要事?”
“我想与您谈一笔生意。”瞳瞳落落大方回答。
“生意?”这答案让他意外极了,主子竟让妻子感觉穷困而需要抛头露面做生意以求温饱?
“是的,您尝尝看这些。”她打开食盒,里面有用桑葚酱做的各式甜点,个头不大,小小的,但每个模样都可爱极了。
昨儿个夜里,她想既然要把东西推销给酒楼,就该想想他们的需求,于是天未亮,就起床摆弄起这些。
孙掌柜拿起桑葚酥,咬一口,酸酸甜甜、酥酥脆脆的口感在齿间漾开,眉心一挑,相当不错,夫人的手艺惊人,再拿起桑基杏仁放入口中,有口感,加上炒得香脆的杏仁,让人停不下来。
他逐一试过,桑葚餐包,桑葚馒头,桑葚冻……越吃越惊讶。“这些都是小娘子琢磨出来的?”
“是,本来只想桑葚酱卖给孙掌权,可是想到来酒楼的客人肯定更喜欢喝酒、不爱果茶,于是便做了些小点,也许更符合孙掌柜的需要。”
“没错,小娘子聪慧,这些的确更符合酒楼需求。我能试试你的果茶吗?”
“嗯,请孙掌柜命人送上一壶清水及干浮茶壶。”
“行。”
清水送上,她先把桌上原本的茶滤过到壶中,再各自舀起果酱放入清水及茶水中,各自搅拌均匀后倒入杯子,分别放在孙掌柜面前。
“这是只加清水的,甜中带点微酸,桑葚能补血、健脑明目,脾健助消化,很适合小孩,也能加在茶水中,味道会与茶水相融合,不同的茶会产生不同味道。”
孙掌柜分别试过后,表情认真了起来。“你打算怎么做这笔生意?”
“我家里还有三十七瓮,之后还会陆续再做,直到桑葚期结束,我打算每卖二两银子,但孙掌柜必须一口气全买下。”
有了六、七十两本金,接下来她要把心力投注在制药上,将桑葚酱的事托给王氏打理。
她没时间到城里挨家挨户销售。
“二两?小娘子可知这酱能放多久?”
“我不确定,但我放进不少糖,应该可以撑上一、两个月。”
“小娘子想多了,岭南气候温热,放不了那么久,如果我全买下,卖不掉的话,怎么办?”
若孟殊在场,肯定会轻嗤几声,凭孙掌柜的本事,肯定两天内就销售一空,他这是在压价。
犹豫片刻,瞳瞳问:“孙掌柜的意思呢?”
“每瓮一两五百钱,有多少,我收多少。”
“三十瓮,每瓮一两八百钱,之后做的我自己想办法。”
“小娘子能想什么办法?这一瓮至少有十来斤吧,谁会在家里一口气买这么多果酱回去摆着?何况又是大家没试过的新东西。”
“孙掌柜不能再出多一点吗?做这东西需要大量的糖,糖本身就不便宜,加上人力,只卖一两五百钱,我觉得不划算。”
“要不每瓮一两六百钱,不能再多了。”
硬生生折掉四百钱,孙掌柜哪是孟珠说的“为人实诚”。
她皱皱眉,道:“如果是这样……也行,不过食单我就不买了。我本打算把点心的食单卖给孙掌柜,让孙掌柜的酒楼能够推陈出新,引来更多旧雨新知。”
孙掌柜眉目微凝,下一刻,笑容重现。
很好,不是个软弱易欺的,有她在,苏家门楣有望,主子爷无心生意,正需要有人对此上心。
“小娘子可知,苏记酒楼是城里最大的酒楼,除了我们,你找不到更合适的买家。”
“现在是,以后……未必。”
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引得孙掌柜一怔。“小娘子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