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深雪低下头,将自己隐匿在暗处,深怕他们两人发现自己就站在这里。
时间缓缓流逝,路子芫离开了,没有注意到她,而魏修已经关上门进屋,恢复到什么都没发生前的状态,若不是碰巧撞见,她也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她是魏修的正牌女友吧?可她却没有底气上前质问两人脑中跑马灯似的闪过长年以来魏修和路子芫的种种绯闻,和魏修本人对路子芫的看法和态度,为何她有种自己才是第三者的感觉?
韩深雪像尊石像伫立在寒风中,纵使是凛冽的寒风也难以吹醒她浑沌的脑袋,直到手脚都冷得毫无知觉,她才颤巍巍地挪动步伐,每一步都走得十足沉重。
站在魏修家门口,她藉着昏暗的路灯找寻皮包里的钥匙,手被冻得反应迟钝,好不容易拿起钥匙,竟又掉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她蹲下身子,捡起钥匙的同时,大门也从里头打开了。
穿着一身铁灰色运动衫的魏修站在门内,而卷卷在一旁摇尾巴迎接她。
刚才隔了点距离,细节看不大清楚,现在才发现魏修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半干的短发随意垂散。
魏修浓淡合宜的剑眉微蹙,他闷闷地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不是在讯息里说姚大哥有事找我吗?”韩深雪站起身,逃避和魏修对视上,不愿被他看见自己眼底闪烁的情绪。
她装作无事的模样,进屋脱了长靴,屋里的温度明显比外头温暖许多,她顺手脱下了身上厚重的大衣外套。
一踏进屋里,卷卷突然吠了声,猛然想起卷卷讨厌酒精味。
“你喝酒了?”魏修在她身上闻到淡淡的酒精味,味道不重,不走近很难发现,要不是卷卷的叫声提醒了他,他可能都不会察觉。
“喝了一点,浓度不高。”
“不是酒精浓度高不高的问题,你和男人单独在外头待到这么晚,在这种情况下还喝酒?”他的眉心拧得更紧。
“姚大哥是我的编辑。”韩深雪抬起头,回望着他。
第10章(2)
“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编辑,你一个女孩子再怎么说都不该在晚上单独和男人外出,而且还喝了酒,你要多点警觉心。你知不知道,整晚一直联络不上你让我有多担心?”
魏修认为今日必须让她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们两人就曾喝酒误事过,我希望你在没有其他朋友的陪伴下别单独和男人喝酒。”
“你觉得我是那种喝了酒就会随随便便和人发生关系的女人吗?”韩深雪冷声说道。
她其实明白魏修的顾虑,如果今天约她的人不是姚寰,她也不可能单独和对方碰面和喝酒,可是魏修这番话听在耳里格外刺耳。
哪有什么酒后乱性,那是因为对象是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点警觉心,况且你有男朋友了,单独和其他异性出门也该考虑一下时间、地点。”他认为纵使编辑有再紧急的事,也没必要大晚上约在餐酒馆见面吧?
韩深雪望着他,试图确认他说这些话有几分真实性,是否出自于他的真心。
“你怎么了?”魏修发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冰冷,还有一丝沉痛,他无法忽视她眼底的悲伤,思绪随之牵动。
“相同的要求,你能做到吗?”她反问,唇畔漾起一抹浅笑,不达心底。
脑海中浮现路子芫传给他的讯息和自己方才目睹的画面,每一字、每一幕,都像是在嘲讽这一切。
韩深雪鼓足了勇气,告诉自己今晚一定要问清楚那则讯息的事,以免夜长梦多,心里存留疙瘩。
之前以为魏修对路子芫有着特殊情感,但他亲口说了喜欢她,因此在听他解释之前,韩深雪认为一切的猜测都对魏修不公平。
然而她都还没质问他和路子芫大半夜碰面,他却先反过来告诉她要懂得避嫌?
魏修这番话所造成的伤害可能还远大于路子芫的出现,韩深雪纤细的肩头轻颤,她实在不懂自己为何还笑得出来。
魏修愣了愣,他无法保证能在工作上和异性保持距离,他的工作环境充斥庵女明星和相关人员,就连化妆师、造型师也时常是女性,但在私底下他绝对不会和那些人有过多暧昧不清的牵扯。
自入行以来,他的花边和绯闻不断,成名后更甚,但真正牵扯不清的对象始终只有韩深雪一人,其余都是空穴来风,他以为陪着自己工作多年的韩深雪能明白。
“小雪儿……”也许是自己给她的安全感不够,才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修伸手想安抚她,却被韩深雪给躲开了。
韩深雪退了一步,星眸低垂。
原本想着今晚要把话说开,现在却什么都不想谈了。
那双手才刚抱过别人,她还没有大方到如此地步。
她抱起不知从何时开始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切的小煤炭,转身往客房的方向走去,当着魏修的面将房门关上。
魏修错愕地愣在原地,他没想和韩深雪吵架,只是不喜欢她在晚上单独和男人喝酒,再加上整晚迟迟联络不上她,让他一个人在家中等得心急,语气便不由自主急躁了起来。
也许他的语气直接了点,但他并没有恶意,出发点是希望她能多点警觉心罢了。
韩深雪冷漠的眼神深刻印在脑海中,把他的思绪搅得一团乱。
明明两人白天时还是一对亲密的情侣,此刻却连坐下来好好交谈都做不到。
为何会变成这样……
韩深雪屈膝,抱着双腿坐在床铺的角落,将脸埋在膝间,如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两侧,遮住了她的面庞。
平常都和魏修一起睡在主卧室,客房被她拿来当作书房使用,通常都是工作时才会待在这间房里,但客房的床一直都保留着,好让她在工作疲惫之余可以小睡片刻。
外出服尚未换下,可韩深雪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些细节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不是个足够社会化的人。
当别人顺从主流意见时,她始终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当别人怕伤了感情而客套时,她一针见血说出实话。
后来,班上同学们渐渐疏远她,不喜和她打交道,说她坏话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即使如此,她也不曾因为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感到难过或者受伤,因为她自认无愧于心。
可是魏修的话确确实实令她难受,也许活了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感到如此委屈过。
是不是只有面对喜欢的人,心里才会有那么多顾忌?想问不敢问、想说不敢说,在感情上如履薄冰,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因对方的一句话牵动整副思绪。
“喵——”
闻声,韩深雪抬起头望向蹲坐在她脚边的小煤炭,眼眶红通通的。
小煤炭彷佛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似的,轻轻舔了舔韩深雪的手背,像是安慰,又像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轻抚小煤炭额间柔软的毛,小煤炭仍直勾勾地盯着她,换作是平日,它早就舒眯起了眼,呈现放松姿态。
“小煤炭,如果奶奶还在,你觉得奶奶会说什么?”奶奶那么喜欢魏修,是不是会要她别跟魏修置气?还是会温柔地抱着她呢?
目光顺着小煤炭身后的房门望去,那里没有半点动静,自她关上门后,未曾出现一点声响。
门外是魏修凄惶的身影,抬起手,却在碰上门板的前一刻止住了,举在半空中的手暗暗攥紧,青筋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