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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女儿走远了几步,戚氏才低声骂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在岁年面前就不能少说两句?”

  “哼,要不是看在她娘留给她的嫁妆,她哪里能攀上表哥这般好的亲事,要我看,她顶多只能配上一般举子而已。”阮岁怜啐了声,十足的鄙夷,原因无他,就凭阮岁年比自己还要得父亲和大哥的疼爱,她就恨透她了。

  戚氏瞪了女儿一眼,扫向后头离得有些远的丫鬟婆子,“这种事不需说出口,搁在心底就行了。”她确实看上了阮岁年丰厚的嫁妆,和自己的兄嫂通了气后才有了这门亲事的打算。

  戚氏出自长宁侯府,自然知道长宁侯府的家底早在前两代就被掏光,当年她出阁时的嫁妆在同辈中已经算是寒伧了。虽如今她掌了中馈,也捞了不少油水,但还是得替自己的女儿打算打算,是以谋划着阮岁年过戚家门后能跟兄嫂一起平分了她的嫁妆。



  第一章 重生再见故人(2)

  几日后,一听说长宁侯夫人带着戚觉过府拜访老夫人,阮岁年顾不得身上的热度未降,赶忙差人套了马车,带着榴衣就从角门溜走。

  “小姐,咱们要出去得跟老夫人说一声才成。”坐在马车上,榴衣担忧不已,再探了探她的额间,秀眉皱得更深了。“小姐身子还不舒爽,热度都还没全退,怎么好到外头走动?”

  “我躺了好几天了,骨头都要酥了。”阮岁年懒懒地倚在榴衣肩上。

  她怎能不逃?记忆中她卧病在床时,戚觉大献殷勤地探望,不仅教她感动满满,也教祖母对他有些改观,加速催化两人亲事。

  她哪能让历史重演?自然不能待在院子里让这事发生。可这当头,她要是到祖母的荣福堂去,祖母定会要她回院子休息,这不就称了戚觉的意?不管怎样,她非得避到外头不可。



  “可是连杜嬷嬷都没说一声,一会回去杜嬷嬷会生气的。”榴衣的眉头还是皱得紧,担心着小姐的身体,好不容易这几天将气色养好些,就怕出一趟门会让小姐的病情恶化。

  “别怕,杜嬷嬷那儿有我,不会害你挨罚的。”阮岁年安抚着。

  杜嬷嬷是她母亲的大丫鬟,在她小时候就许给了她母亲手下的管事,如今杜嬷嬷打理着二房庶务,杜管事则是打理着母亲的嫁妆铺子。

  “小姐想到哪去,奴婢哪是怕挨罚,而是您这身子……还发热着呢,要是又烧起来的话该怎么办?”榴衣一手轻覆着她的额,一会又换了手,彷佛用微凉的掌心充当湿布巾。

  阮岁年舒服地闭上眼。她知道榴衣是真的一心为她,能知道这天地间还有人是真心待自己的,她心底满是感动。

  可既然榴衣如此待她,她自然要保住榴衣,绝不能让榴衣如前世那般死在那混帐手里,不管如何,她定要甩开戚觉,尽管还不知道能怎么做,但方向确定了,她迟早会拟出章程。

  “小姐?”

  “我没事,只是想歇一会。”她低声喃着。

  说真的,她身子还很不适,浑身虚软,要不是知道戚觉会来献殷勤,她连院子都不想踏出一步。

  “还是回去好了。”

  “不,咱们到外头逛逛。”她坚持得很。

  榴衣没辙,从车帘探了出去,不禁又道:“可小姐方才只跟管原说到大街上,都已经转出大街了,咱们到底要上哪?”

  管原是二房的小厮,是二夫人的陪房,阮岁年出入侯府的马车都是由他驾驶的。

  阮岁年张了张口,又突地闭上嘴,她险些就要说出去状元楼,那里是每回她和烨叔相约之处……她似乎依赖他成性了,一有事就想找他,这习惯真是不好。

  她坐直了身子,拉开车帘一角看着,思索要不要到铺子里避着,“管原,到玉铺子好了。”她病了好一阵子,虽说祖母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但她都还没到她跟前问安人就溜出府,回府后肯定难交代,不如到铺子里寻件玉饰,就当她是特地出门给祖母买寿礼,如此就不会落人口实。

  管原应了声,马车四平八稳地在大街上走着,不一会功夫就到了玉铺子。

  才刚被榴衣扶出马车,就听榴衣道:“欸,那不是夏首辅?”

  阮岁年随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真就瞧见铺子里,掌柜正随一个男人从二楼走了下来,不断地哈腰,看得出男人的身分尊贵得紧。

  而男人一身宝蓝上等绫袍,衬得他高大挺拔,然而更吸引人的是他精致绝艳的五官,那般恰到好处地在他脸上组合成令人望而失神的俊美,尤其这人的唇角上扬,像是天生笑脸,任谁看了都会生出好感,还有那双黑眸像是水洗过的黑曜石,润亮勾人,成了整张脸上最画龙点睛之处。

  阮岁年直瞅着,忘了转开眼。

  他一身气势和与身俱来的清贵气质,几乎教人不敢直视,然而当他看见了自己,立刻卸下了几分上位者特有的威压,带着三分桀骜、七分倜傥笑意来到她的面前。

  “丫头。”

  阮岁年愣愣地看着他。是了,他总是这样唤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这样唤她,她竟然有种莫名的酸楚,说不上来的悲伤,像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想要寻找一个怀抱诉尽委屈……

  当这想法冲上脑门时,她顿时羞红了脸,不知怎会生出这种想法,在她重生的这段时日里,她从没想要对谁诉苦的。

  “丫头,身子不适?”夏烨微眯起眼,瞧她的脸色有抹不自然红晕。

  阮岁年被自己的想法羞得俏脸一热,羞赧地垂下浓纤长睫,沙哑地喊了声,“烨叔。”唉,她定是依赖成性了,才会事事都想同他说。

  夏烨神色没变,倒是笑意淡了几分,“身子不适就回家歇着,别到外头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她一愣,不解地抬眼,而后明白了。瞧她傻的,竟然忘了前世她是出阁后才与烨叔相熟的,而今他们先前就没什么往来,烨叔待她自然是淡漠些。

  本该如此,可是……她心里发酸,像是难过他把她给忘了,如今在他面前的她,不过是个邻居小辈,一个毫无关系的小辈。

  这份认知教她难受极了,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道:“过两日祖母过寿,想到铺子买贺礼,一会就回去了。”

  “阮老夫人什么样的玉件没见过,与其买些样式新颖的玉件,倒不如你自个儿动手准备,还是说你没有拿得出手的?那也不打紧,横竖是心意。”他笑眯眼,如水洗般的黑曜石眸子熠熠生光。

  那嗓音低醇悦耳,恍似还带着笑意,阮岁年突然想起,彷佛在很久之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别哭了,哭坏眼了怎办?不过阮府应该是养得起一个瞎眼姑娘才是。”

  那是她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她哭得像个泪人儿,烨叔因两府交情所以过府吊唁,碰巧遇见她,状似哄着她,却是这么对她说……

  是了,烨叔是个毒舌之人,连当年才六岁的她都没能引出他些许恻隐之心,可这样的他,却在她出阁那三年里对她有求必应……为什么?

  不只有求必应,烨叔待她极其温柔,从未有过一句重话,就连最后一次的请托,他都拒绝得那般柔软,像是怕伤着她似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才教烨叔有这般巨大的转变?

  正忖着,又听他淡漠道——

  “回去,我可不想抱着你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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