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炒面也行。”她慎重的添上一句,“就当成应徽考试。”
“噢。”现在他有点了解叶家在应徽什么职缺了。厨师!
“我不吃葱和蒜。”她先声明。
幸好她过惯了单身汉的生活,多少会下厨煮点好料。而且,他的个性属于“不做则已,一做必成”的倔强型,所以烹调技术比勉强过得去更过得去。
既然自己也肚子饿了,没事多煮她那一份并不算麻烦。至于买画一事,看样子要等叶家的大人回来才谈得成。
维箴捱着餐桌坐下来。为了表现主考官专业严肃的态度,她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对即将到口的美食流露出非分之想。
接下来的十分钟,她简直看呆了。天!大师报到!就见范孤鸿把冷冻猪肉扔进微波炉退冰后,手起刀落,一条条肉丝以均等的粗细堆放在砧板上。他用芹菜代替葱花,辣椒迅速切成小段,红绿相间的调味品煞是好看。三颗鸡蛋单手打好,搅拌,搁在一旁备用。
瓦斯炉点燃,哗啦一响,芹菜爆香,所有材料一一下锅,他单手持着平底锅,临空用力翻动几下,火苗轰隆被油料引燃,又迅速熄灭,扑鼻的炒饭香洋溢整间厨房。
铁铲刷刷几下,两盘炒饭起锅,可以开动。
从头到尾,动作干净俐落,一气呵成,就是店里的厨师也难以比拟其专业手势。
“英雄。偶像。”维箴凝着崇拜的眼神盯紧他——的炒饭。
“吃呀!”范孤鸿老实不客气,舀起一大口塞进嘴里。
她当下认为这个动作值得效法。
“嗯,嗯嗯。”维箴挣扎着同时吃饭与说话。“不错……好吃……嗯……”
“吃完再讲话。”煞气十足的浓眉扭出皱摺。
看样子他与这女人谈不出什么结论,饱腹之后不妨先告辞,回返事先订好的饭店耐候叶夫人归来。至于厨师一职,抱歉,叶家另找高明吧!
维箴舀两口炒饭放进苏格拉底碗里。
“汪,呜呜,汪!”小狗狗也给与满分的评价。
“恭喜你,你合格了!”她徽得家中神犬的同意,欣尉的握住他的大手。
“合格?”
“虽然煮饭烧菜只是你未来工作的一部分,可是只要你天天变得出好吃的佳肴,即使清扫打理的杂务做不顺手也无所谓。”
清扫和打理!?她们不是诚徽厨师吗?瞬间的愕然让他错失表明立声的良机。
维箴起劲的介绍下去。“你的工作很简单,每天早上七点准备早餐,十点固定为花圃浇水,晚上七点全家准时开饭,别忘了准备萌萌隔天中午的便当,换洗衣物我们会自动丢进洗衣机里,平均三天洗一次就成了,当然,白天时间别忘了扫地拖地、整理一下居家环境,这样就成了。”
“等等。”
她塞进最后一口香喷喷的炒饭,惋惜地瞥了盘中的余粮一眼。“我该走了,还有几册论文必须送给学校教授留念……对了,我不晓得继母大人是否会要求你负责买菜,等她回来你们俩再仔细商量吧!”
“我……”
“还有,我们家供膳宿,至于薪水,过几天萌萌会告诉你,我也不太清楚。”她大半个身子已消失在厨房门口。
“你先听我……”
“我走喽!”七、八本论文捧在怀里,她遥遥向苏格拉底扭动手指头,勉强算是道别。
“且慢——”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句话已经发自大门外的花圃。“今天苏格拉底该洗澡了。”
范孤鸿很少尝到目瞪口呆的滋味,现下终于结结实实地了解这句成语的含意。
这算什么?!强迫中奖也不是这种做法!
“我可不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挣到哪份工作?”他追到门口,只来得及见到纤巧的背影消失在转墙外。
“佣——人——啊!”余音袅袅。
佣人?
他变成男佣了,他该死的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到台湾,只为了胜任一户“很穷”的人家的男佣?
裤脚下蓦然传来拉扯的力道,范孤鸿低头一望,两颗钮扣眼和长舌头笑呵呵的朝他喘气。苏格拉底放开他的长裤,举起后腿扒搔两下。
“汪!”该洗澡了。
该死!连一只狗也把他当成仆人欺凌。
倘若下一顿餐食他略过香肉火锅不做,他就改姓“叶”!
对了,刚刚跟他纠缠半天的女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二章
晚间七点二十八分四十二秒,甫踏进门槛的那一刹那,空气间腾漫着一股货真价实的香味,俨然是咖哩饭的特殊气息。
维箴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自从继母大人正式接管厨房开始,叶家大宅就再也不曾出现过正常的食物香味了,即使陆双丝心血来潮,烹调出一锅咖哩,通常也是黑胡椒口味、芥未咖哩鸡这些诡异的搭配方式。
嗯,好香。还有虾仁蛋炒饭……金针排骨汤……
她一定死了!厨房里一定有两排天使奏着仙乐迎接她。
维箴轻飘飘地晃进厨房。盘据在里头等她的人当然不是天使——起码不像人们想像中圆圆白白、可可爱爱,背部背着两根翅膀的小天使,而是一尊彪形巨汉。
大汉敞开衬衫的每颗钮扣,肌肉偾张,结实的胸膛有如一道悬崖绝壁,绽露出块垒壮观的纹理。稍嫌太长的浓发用橡皮筋绑在脑后,鬓边几缕较短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假若真要把这纯粹雄性化的男人和“天使”拉上关系,也只能勉强冀望在他退化二、三十年,当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宝宝时。
然而小小瑕疵并未削弱她心灵深处的感动,维箴近乎茫然的坐在桌旁自己惯常占领的空位,瞪着桌上暖雾氤氲的美食发呆。另一道热气挟着万钧势力飒卷到她身侧,横霸得不容忽视。
“为什么冷气机不能动作?”不悦的质问从半空中飘降她的头顶。
“上个星期就故障了。”她漫不经心的回答,心绪仍然徘徊在某个特定的主题上。
“你们为何不叫人来修理?”范孤鸿低吼。他待惯了干燥、偏冷的欧美地带,台湾的温度和湿度委实折腾得人无法生受。从下午到现在,他已经冲了三次澡,全身仍然感到粘呼呼的。由于坐着流汗实在太无聊了,他只好从冰箱里搜出可用的资源,准备煮一顿香的辣的犒赏自己。
他虽然懒,却不会懒到自我虐待。
“后娘说过几天要找工人来,把整栋房屋翻修成中央空调系统。”她支着下颚,烦恼的倾靠在餐桌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利用大半天的空档,他大致整理出头绪。为了让任务更容易达成,做好外交是必要的步骤。待这位穷酸女孩返家之后,他先说明清楚来意,而后回饭店等候另外两位有裁夺权的“大人”现身,届时大伙儿再坐下来谈不嫌迟。
话说回来,家里来了陌生男人,她却能大方的掉头出去,耗了大半天才回家,胆子也大得离谱!三民主义又还没有统一中国,她不必这么放心过日子吧?
瞧瞧她,长得眼是眼、眉是眉,五官清雅文秀,就只一身读书人的穷酸气令人看了想皱眉。说到皱眉,他终于注意到她的眉心扭得足以打成三个结。
干什么?想挑剔他的技术不成?他这辈子还没替女人煮过一汤一饭,倒是当成老太爷接受服侍的机率比较高。
“你在想什么?”他塞了满口炒饭,谨慎的眼直勾勾地观察她。
“不太对劲。”维箴以他听得见的音量喃喃自语。“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