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松懈,会试过后,沈青和金旭、木仪和平日一样,早起晨练,接着念书、写题、作文章,把过去的考题一次次重复练习。
沈青读着家里送来的书信,忖度片刻,问:“金旭大哥,出门时我家娘子已经可以下地,如今都快三月中了,怎么还不能提笔写信?”
心中一窒,他明知故问:“这信不是青弟妹写的?”
“不,是土劭哥的字迹。”
金旭心苦呐,七爷哪肯让皇子妃接信写信,七爷认定皇子妃会变坏都是被夫人给带的,寄回去的信都让七爷给读了、回了,信上头的意思,自然是七爷的意思。
“青弟也晓得,土劭性子怪,他对自个儿的病人,管得比牢中犯人还严,青弟妹应该是没事,但是要土劭点头让她提笔,肯定还得一段时日。”
木仪急中生智,主子爷下了死令,万万不能教夫人分心家事的。
沈青点头,这倒说得过去。
金旭呵呵笑道:“反正殿试过后不久,咱们就得回溪山村,如果青弟有话想对青弟妹说,到时再讲不迟,难道青弟还不放心我家三弟、四弟,他们可不是会监守自盗之人。”
会监守自盗的另有其人……
沈青莞尔,拿起书继续往下读。
金旭、木仪悄悄松口气,而坐在窗外那棵大树上头的男子也悄悄松口气。
第十四章 你始终在我心上(2)
“考上了!青弟考第一!”东边刚揭榜,提早半个时辰知道消息的金旭、木仪硬是忍到揭榜后才大喊。
沈青又感觉怪异了,这么快就知道成绩?又是“世叔”帮的忙?
她晓得自己考得不差,但是第一?状元两个字只是她随口喊喊的,就算她是学霸,考试也得仗着几分运气,真没想到会考第一呢,难道她真的是文曲星下凡?不行,得写信给阿玫臭屁臭屁。
木仪兴奋地冲到她跟前。“天助我也,要不是青弟进场前的议论,我肯定考不上会试。”
是策论的功劳?那就说得通了,若不是事前分析整理,或许会写不完呢,看来她的运气不错。
今年的贡生取一百二十三名,殿试依名次排序,沈青坐在第一排,拿到考题之后她二话不说,振笔疾书。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悄悄看一眼易容成太监的殷宸,摇头轻叹。
他那身量,不管站在哪里都惹眼得很,怎骗得过人?
阿宸总说沈青精明,可是她直到现在都没发现阿宸,是真精明还是阿宸老王卖瓜?不过会试的卷子沈青确实写得很好,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见识,便是男人也及不上,此人才不为朝廷所用,确实浪费了。
殷宸看着沈青专注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青山书院,她念起书来……照陆学睿的说法是——身上会发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陆学睿私底下曾经问他,“会不会真的有文曲星下凡这玩意儿?”
每回考了第一,她总要抬下巴,得意洋洋说:“甭怀疑,本人在下我就是学霸。”
然后陆学睿喊过几声臭美后,他们便会一起上饭馆庆祝。
他喜欢她得意的模样,喜欢看她自信骄傲,喜欢她不可一世,这样的女人不讨喜,可偏偏她就是讨了他的喜。
他想和她一生一世,想他们的人生相交迭,没有缝隙。
那年出征,他就知道她会跑,命金木火土和水月明里暗地守住她。
眼看半年没动静,穆颖辛道:“我说啊,你太担心了,女人一旦成亲,就自动往自己身上套伽锁,别说想逃逃不掉,就是你求她逃,她也不干。”
穆颖辛不了解青青,但他了解,他知道青青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放弃。
她守诺,她为爹爹和兄长写完一整套的《殷家军》,她在皇帝眼皮底下护住镇国公府,她完成对自己的承诺后离开。
原本,他是她的“值得”,值得她放弃愿望、梦想,将就在他身旁,一旦他不值得了,她便转身,重新追寻梦想。
她没有生气,不记恨,她甚至对徐娇娘的挑衅都没有做出反击,她没让哭闹哀伤阻断前进的脚步,这样的女人,便是男人也追赶不及。
他怎么能够放手?当然不能!
这次他会把她握得牢牢的,但是不给伽锁,助她追梦,他已经训练好自己的羽翼,他但愿与她齐肩,与她共同翱翔碧海蓝天。
她、真、的、考、上、状、元、了!
金旭考上二甲二十名,木仪考上二甲三十七名。
直到现在她仍有如作梦一般,还在云里雾里。
坐在高大的马背上,两旁街道有不少的姑娘对她抛掷手帕和鲜花,无数人的欢呼、无数人的欢欣鼓舞,无数人见证她的成功。
她是学霸,她念政治系,她幻想过从政当议员、立法委员、市长……一路选上总统,现在她不是总统,但已经感受到当总统的尊荣。
她很高兴,不断朝百姓挥手,这是她人生最光荣的一刻,她终于可以向爹爹证明,即使是女孩,一样能够光宗耀祖。
“百味楼”上,一个临窗厢房里,沈老夫人与沈节安静对坐。
殷宸知会过他们未来沈青与邵青的身世说法,日后将会有不少人追问到他们头上,且沈青的女儿身也在皇帝跟前过了明面。
“身为女子不遵妇德,都是邵家老太婆把她给教坏。”沈老夫人气愤难平。
沈节淡淡一笑。“母亲真这么认为?”
“不然呢?哪家闺女像她这样抛头露面,无德无操守,若她还没出嫁,我非要把她的头发剃掉,让她当姑子,好好反省己过。”
“母亲可知,青青为何有此番作为?”
“你还要偏袒她,还要帮她找理由?别忘记,你已经为那个孽女,害得柳氏……”
沈节截下母亲。“不是找理由,是青青出嫁前亲口告诉我的,那时她已经以邵青之名考上秀才、举子,她这么做,是想向我们证明,不是只有儿子能够为沈家光耀门楣。
“我没偏袒青青,倒是母亲非常偏袒柳氏,青青从没逼柳氏下毒害人,怎能把罪过归到青青身上,何况柳氏敢对蕙娘母女动手,母亲怎么确定她不会对您动手?
“我知道娘心里想着,秦氏已经怀上孩子,便想借机让柳氏回来,可母亲晓不晓得早先您为儿子挑选妻室的消息传出去时,柳氏暗中收买下人要毒害于您,若不是儿子及时发现,现在您如何能坐在这里看沈家子孙的风光?”
沈老夫人胸口微窒,柳氏竟然……“你有证据?”
“儿子从不信口雌黄,回去,儿子会把证据送到母亲面前。”
楼下一阵鞭炮声响起,沈老夫人低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孙女,手指微颤。
这天回去,沈老夫人没多说什么,但养在庄子上,日日承受痛苦,模样却越发丰腴肥嫩的柳氏在几天后死了。
沈节不晓得自己戳破柳氏阴谋,反而助柳氏解脱痛苦。
马背上,沈青脸上笑意不减,心里却盘算着得尽快回去将杜玫接到京城,身为状元,必定要入翰林院,只是得想个办法让杜玫即使在京中也能行动自如,过得自在。
一匹高大的黑马从后头跟上,直到与状元并骑。
百姓瞠目一看,发现那竟是刚为穆朝立下大功的镇国公殷宸,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与新科状元有什么关系?
好奇在百姓脸上现形,不过无妨,很快他们就知道“邵青”是他妻舅这件事。
沈青脸上写的不是好奇而是震惊,她预估过很多状况,却没想过他会与自己并肩而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