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还不忘吸吸鼻子。
“彭槐安!”彭夫人的脸色沉到谷底。“你给我解释清楚,陆小姐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彭父清了清喉咙,试图把话题导引回正途。“你们先不要瞎扯……”
“瞎扯?为何我讲话就是瞎扯,你发言就算真理?”彭大人恨恨的瞪视丈夫。
“你哦!在外人面前说话也不给我留几分颜面,不懂得体贴尊重,难怪我一、二十年来对你心灰意冷,对婚姻失去指望。”
“我……”彭父哑口无言。
“嗯哼。”白非凡赶紧插嘴。“大家冷静一点,不如……咱们择日再坐下来详谈。我和君兰先离开好了。”
“不!”白君兰深吸一口气,勇敢的告新父亲:“这件事关系到我的终身,我一定要弄明白牙肯离开。陆小姐说得对,我不该让一些不相干的人主宰我的生命,我……我甚至不认识彭槐安先生,为什么您要求我嫁给他呢?”她红着眼眶,轻声地对彭夫人低语,“彭夫人,刚才听见您的心酸,我也害怕了。我不愿意让自己的未来也囚陷在一桩没有指望的婚姻。”
“你能有所觉悟,那很好。”双丝和彭夫人温馨的拍拍她。
三个男人当场傻住了,错愕的看着她们组成女联会。
“呃……”彭槐安知道自己再不出面,可能会被另外两个男性同盟围殴。“双丝,你不要随便教唆别人。”
“我教唆别人?”她愤慨的转向女性同盟。“你们看,女人一旦产生一丁点自觉,就会被指责为‘教唆’、‘造反’,那他们男人一天到晚在立法院打架,在街上放冷枪,为何就没有人指责他们‘惹是生非’、‘国民礼仪应该重修’?”
三个男人顿时语塞,现在说任何话都会动辄得咎。
“唉!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我已经彻底心寒。”双丝重重的叹了口气。“抱歉,我要回家疗伤止痛,恕我失陪。”
白君兰随之站起身。“爸,彭先生,彭夫人,我也想一个人出去走一走,顺便思考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再见。”
彭夫人一迳盯着丈夫和儿子,冷笑着,不发一言。
“散会了吗?”白非凡偷偷咬彭槐安耳朵。
必须承认,三个男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那边厢,只剩狼狈的彭父对妻子的冷眼不知所措。
☆ ☆ ☆
“你倒好!”转角突然探出一只大手,拖着她到墙边审讯。
双丝万万料想不到傍晚出家门倒垃圾也会遇上突袭。
原本正待横眉竖眼的指责人,一见着彭槐安比她更横更竖的五官,所有不满自动化成音符,笑咪咪的从她唇飘出来。“彭先生,难得您大驾光临,进来坐。”
“省省吧!”他的双臂泡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你很聪明嘛,没事东拉西串,哄得我双亲大人反目成仇,白氏父女心结难解,然后你躲回家过你的太平年。”
“白先生和他女儿怎么了?”双丝连忙问。一直以来,白非凡对她相当尊重友善,她自然最关切他们父女俩的景况。
“你谁都不过问,就只关心白老头。怎么?对他旧情难忘?”彭槐安气眯了眼睛。
双丝了解,与醋劲正盛的男人讲理是没有用的。她灿烂的陪了一个笑,开始往后退。
“我女儿还在家等我弄晚饭……”
“回来!”逃犯再度被囚锁在墙面与肉体之间。
她叹了口气,已经渐渐习惯被他像拖面粉袋一样的扯过来、扯过去。
既然逃不过,惟有消极抵抗。她伸手把玩着他衬衫的第三颗扣子,静消消的,决定让他去唱独脚戏。好半晌,彭槐安也不发一语,只盯着她颔低的头顶心,彷拂深想着某件大事。
“好吧!”他忽然开口。“就这么说定了。”
哟!他会心电感应?!方才他们俩谁都没开口,何来的说定了?
“说定什么?”她扇动绵绵密密的长睫毛。
“下个月初我们把仪式办一办。”他讲得很豪气,她听得很生气。
“我们不要再为同样的问题争执了好吗?”双丝惩罚性地扯紧领带,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你忘了,令堂并不赞同我的存在。”
彭槐安嘿的一声笑出来,又狡狯又得意。“你错了,经过上次一役,她已经把你列入值得观察的媳妇名单。”
双丝说不出话来,万万料不到会发生这种因福得祸的尴尬事。
“可是,还有令尊呀!”她立刻扯出第二号挡箭牌。“令尊现在一定对我恨之入骨。”
“错了。”他得意洋洋的炫耀,“老头子拚命告诫我一定要‘把’你到手,等你将来进了家门,他再与你新仇旧恨一并结算清楚。”
双丝简直是目瞪口呆。
“哪有……哪有这样的?”她还把希望放在众人的反对上哩!
“即使他们反对,那也不干我的事。我像是娶老婆需要家长同意的乖儿子吗?”
轻柔的长指抚弄着她的脸颊,一如千百年来人类抚触着珍爱宝贝的姿势。“告诉我,你迟迟不肯答应,究竟为了什么?”
双丝咬着下唇,瞥向右侧的家园铁门。
“如果我嫁给你,势必要离开道,离开萌萌和维箴……我舍不得她们,她们就像我真正的家人,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想放弃这个家。”她轻声地说。
“她们也会有出嫁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一个人守着这间老宅子?”他无法理解她的执着。幸福的机缘在身旁围绕,人们没有不立刻掌握的道理。“你嫁给我之后,仍然是她们的一分子,仍然可像以前一样关怀她们、爱护她们,我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男人。”
“可是,那种感觉并不相同。”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日前我系以继母的身分陪在她们身边,然而嫁给你之后就什么也不是了,甚至没有最薄弱遥远的血缘关系。我只能成为一个寻常的家族朋友,和她们的牵系就此断绝了,你懂吗?萌萌和维箴是我最爱、最关心的亲人,我不愿意变成她们生命中的局外人。”
他困扰的揉着额角,对于她的执着无可奈何。
“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收养你的‘女儿’,成为她们的继父。问题是,她们俩已经成年了!她们不需要父亲。”他挫败的拥紧双丝,彷佛想藉此说服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每一只小鸟最终都会离巢。”
“我宁愿等她们长大离巢,也不愿先抛下她们。”她一旦坚持起来,任何人也说服不了。
“你……”彭槐安无计可施。“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
“对呀!你这么固执干什么?”冷不防冒出观众评语。
两个人错愕的偏首。
萌萌蹲在路边,两手支着下巴,不晓得已经看了多久的好戏。苏格拉底神气地端坐在小主人身边,狗毛金灿灿的发亮。
“萌萌!”双丝涨红了脸,有如上课看漫画被抓到的小学生。“你、你你、你何时跑出来的……”
“冷静一点。”萌萌懒懒的直起腰。“你每次一心虚,讲话就会结结巴巴。”
“我,那个,其实……”她比手画脚的,说了半天也逼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闭嘴,交给我来交涉。”彭槐安横她一眼。
“哇拷!”萌萌咋了咋舌。“叫她闭嘴是我的专属权利,你也未免抢得太快了。”
彭槐安竖直全身的毛发,进入战备状态。
“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应该劝她及早把握幸福,以免机会溜走。”他觉得很奇怪,为何面对一个黄毛丫头,自己却有如临大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