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蝉悲哀地想,就因为不好意思?哇勒──她怎么会这么没用!一句「吃不下」都说不出口,落得如此狼狈!她眨眨眼,悲哀地想起临走前卓菲还端着空碗,爽快地拍胸保证。
「实在太捧场了!好,既然你这么爱吃,往后我天天煮给你吃!」
不!梦蝉双手抠住墙壁无声地呐喊,早知道就和师父走得远远地,呜呜……
庞辙严双手抱胸立在廊上,打量着梦蝉狼狈的模样。这家伙又怎么了?他一瞬不瞬地瞅着她,看着她滑稽的模样只觉有趣,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梦蝉头晕目眩,脸色泛青地扶着墙缓缓前行。她在心底发誓,打死她这辈子都不吃面了。走了几步实在难受,终于蹲下来,这一蹲,却看见一双靴子。靴子?她仰头,看见一对黝黑的眸子,和那高大如山的身子。
「师……嗝!」她捂住嘴。身子规律地又颤了一下,真糗!
庞辙严挑起浓眉,俯望柳梦蝉。她捂着嘴,睁着眼儿直打嗝,脸儿绯红。夜已深,长廊只有红红灯笼伴着冷风摇晃,苑里树叶婆婆娑娑地恍似一首曲子。
她蹲在那儿望着他,黝黑的发垂落地上,在深褐色的槐木地板上,庞辙严的影子刚刚好笼罩住她纤弱的身子。
这刹那,庞辙严瞳孔一缩,赫然惊觉梦蝉的美。当她打嗝时忙掩住嘴儿、羞怯可爱的一个小动作,竟令他怦然心动,暗了眸色。
在古老的深褐色地板上,柳梦蝉瞅着他无辜的模样,好似月儿无心遗落的一片月光。清秀又脆弱得让人只想搂进怀中宠爱,他胸口又有了那种滚烫的感觉。
「嗝!」梦蝉紧捂着嘴,糗得脸红似火。
庞辙严蹲下来,直视她尴尬的表情。「怎么了?」他的声音平静,温暖而亲昵。
梦蝉眨眨眼,师父今晚好象特别温柔!「我……嗝……吃太……嗝……饱了……嗝……」说完,她又是一阵脸红。讨厌,师父这样盯着她,害她好紧张。
庞辙严淡漠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看着她困窘的表情,大抵知晓是怎么回事。他以一种轻柔但嘲弄的声音问她:「你该不是怕卓菲生气,就猛吃她给的东西吧?」
梦蝉心虚地低下脸,默认了她的胆小。「嗝、嗝!」
「再嗝下去就变青蛙了。」庞辙严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彷佛很喜欢看她羞窘的模样。
梦蝉尴尬得直想挖个洞钻进去,她还是嗝个不停。呜呜……真惨,不是饿得要死,就是饱得胀死,老天爷就不能对她公平点吗?
「有个法子治打嗝……」庞辙严若有所思,用一种很温柔的表情问她。「你要试吗?」他眨眨眼,眸中闪烁着有趣的光芒。
「嗯!」她边点头又嗝了几声。
「好。」他望住她,忽然伸手掐住她小小的鼻尖。「憋气。」他说,目光没有离开她。
梦蝉瞪大眼望住师父,鼻子被他牢牢掐住,硬是停住了呼吸,皎白的脸越来越红了。师父的一对眼儿像黝黑的夜,她望着师父,觉得今夜他的目光特别不一样,特别温柔而专注。在屏住呼吸的这刹,她从师父的瞳底望见自己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好快。
庞辙严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那专注的视线令她芳心大乱,她的脸越来越红,跟着皱起眉头,痛苦地瞇起眼睛,窒息得胸口都痛了。他这才放手。
梦蝉大喘特喘,冷空气凝成白雾不停自那樱桃小嘴喘出,神态有种说不出的娇媚。
庞辙严胸腔一紧,为自己骤升的欲望懊恼。
「好了吗?」他低声问。
「好了。」她眼一瞠笑了。「真好了!」可立即又打了个嗝,她懊恼地掩住嘴。「不行哪!」
「没关系。」庞辙严声音浑厚而低沉。「还有一个法子。」他伸手,大掌贴上梦蝉纤细的颈子,粗糙的掌心暖上皎白的颈。
梦婵心悸,抬起脸,眼睛闪烁。「什……什么法子?」今夜的师父的确不大一样。她看师父缓缓地倾过脸来,扣在她颈上的手一施力将她推向他,他们的脸靠得好近,他的气息拂上她颊畔,她不知所措,心跳如擂鼓。
师父要干么?她惊愕地看师父的唇靠近。他要吻她吗?梦蝉紧张地闭上眼睛,双手惊慌地抵在庞辙严胸前。
他靠过来,嘴唇几乎要碰上她,她战栗,庞辙严覆在她颈上的手能清楚感受到她的紧张,她在发抖……
他勾起唇角,她气息紊乱地轻喘,非常紧张。他的嘴移至她耳侧,拨开她耳廓上的发,然后他的嘴停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穿透她耳膜。她简直颤得要昏厥,只觉浑身燥热。然后,很忽然地,庞辙严对着她耳朵大吼一声,梦蝉尖叫,骇得推开他跌坐地上,吓得魂飞魄散。
「你干么?」她恼极了。「人家吓死了!」捂着胸口,心跳得怦怦作响。
看她懊恼的模样,庞辙严扬眉大笑。
他笑得梦蝉更气了,红着眼埋怨他。「人家都快吓死了你还笑,师父最坏了,故意吓人家,可恶、可恶极了!」
庞辙严笑岔了气。「好好好,你冷静冷静,瞧──」他睨着她微笑道。「这会儿不打嗝了?」
梦蝉一怔,低头摸摸自己肚子和胸口,真的,她吸吸气又吐吐气,真的好了,她困惑地望住师父。
他懒洋洋地对着她笑。「这法子管用吧?嗯?」
梦蝉努努嘴,很不甘愿地。「是管用啦,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师父可恶的笑脸。可她还是好生气,师父那一吼把她吓死了,真吓死了。
庞辙严笑望她泪汪汪的眼睛,看她生闷气的样儿。「你生气了?」
「没……没有……」她真的生气也不敢说,只噘起了嘴,闷闷地瞪着地上,不看他了。讨厌!方才还以为师父要吻她了,真笨真蠢,怎么可能嘛!梦蝉对自己生起闷气,失落的感觉梗在胸口。喉头苦涩,她垂眸,不说话了。她喜欢师父,一直好喜欢他呀,可是……不知为什么,很不争气地,眼泪掉下来。
她哭了?庞辙严心中一紧,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什么?」他懊恼的口气害梦蝉眼泪掉得更多,她红着鼻子轻轻地啜泣。庞辙严被她的眼泪弄拧了心情。「为着不让你打嗝才吓你,哭什么?你这不是好了么?」可她还是很卖力地哭起来,眼泪不停地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想哭、好想哭。
「还哭!」他凶她。
「你别凶我啊……」她可怜兮兮地越哭越起劲了。只是觉得很悲伤,只是莫名地就想哭。也许……只是因为沮丧,沮丧他没有亲她。他没有喜欢她,就像她喜欢他那样。她难过地想着,眼泪忍不住一直潸潸落下。
气氛登时被她弄拧,庞辙严沉默了。她的眼泪害他焦躁、心烦意乱。
有一刹窒息的沉默,他们谁也没再说话,空荡荡的走廊只听得梦蝉嘤嘤的啜泣声。冬雪被风吹进廊里,一片不经意地落到她发上,庞辙严倾身帮她拨去,忽然她抬头正好撞上他下颚。他痛呼,梦蝉连忙摸上他下颚直道歉,哭得就更凶了。
「对不起……痛吗?」她怎么这么笨,这么粗心?她急着去揉他撞疼的下颚,忽然庞辙严抓住她手腕。
梦蝉怔住,望着他,软软地无辜地唤他:「师父……」含泪的眼眸眨了眨,把他的理智剪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