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登登!夏雷锋的拳头僵在半空中,惨了……他缓缓回头望向门口,门敞开着,夜雾中立着抹非常高大威猛的黑色身影。一看到雾中人影,他的寒毛立即竖起;一听见那令人丧失勇气的嗓音,他就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是师父,那个非常剽悍的师父。
来人雄步而至,一身黑色装束,有着粗犷英俊的脸庞,镌刻般深刻轮廓。双眸炯炯有神,下巴坚毅有力。紧闭的唇线,流露出他不苟言笑的性格。衬上那高大体魄,磅礴中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大步踏进斗室,周身气势教人畏惧起他拥有的、慑服人心的王者风范。
那一双非常黝黑、非常锐利的目光,不怒而威地教夏雷锋立即识时务笑瞇瞇地松了拳头,哥俩好似的猛地环住早已吓丢三魂七魄的柳梦蝉。
「唉呀!」他笑呵呵地朝梦蝉挤挤眼,刻意热情地猛拍她纤瘦的背。「咱们在练功嘛,复习师父今日教的那套拳法,是不是啊,寒弟?」他丢给她一个「你敢告状就死定了」的眼神。
柳梦蝉怕得「皮皮剉」,她爱好和平,绝对没胆敢得罪夏雷锋。
于是,她配合着夏雷锋,勉强挤出一丝丝笑容。「嗯……是……是啦……」她用力点头,只想息事宁人。
庞辙严负手在背,那对黑色眼睛冷静而深沉地盯在她脸上。「是这样吗?还是他又欺负你?」
柳梦蝉张嘴正要帮夏雷锋说话,忽然,鼻尖一凉。她伸手摸摸,血?她瞠目结舌地道:「我……流血了……血啊!」她惊慌尖嚷,鲜红的血渍吓坏了她,登时庞辙严的目光亦随之一凛。
「你?」夏雷锋当下傻眼,连忙跳开。「怎么?」流鼻血了?怎么会,他又还没开扁!
庞辙严黑眸扫向夏雷锋,眼眸结着厚厚一层冰霜,声音严厉低沉得让人毛骨悚然。「你揍他?」他缓缓地问。
「我……」夏雷锋简直快呕死。「我根本还没出手啊──」
「还没出手?」庞辙严瞇起眼。
「柳梦寒──」夏雷锋急呼。「你说,你自己说,我有没有打你?」天地良心啊,他是要打没错,但他根本还来不及出手啊!
柳梦蝉一手摀着鼻子,一手抓住师父臂膀,急急帮夏雷锋解释。「师父,他没打,他没打……」
庞辙严回头注视柳梦蝉,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真的没打,流鼻血是因为刚刚他踹我,我才──」惨了,她立即噤口,但师父的脸色是更难看了。她慌地退后一步,她似乎说错什么了。
夏雷锋脸色骤变,非常愤怒地用足以杀死人的目光瞪她。呜呜……她的确是说错什么了。
只听得庞辙严肃然道:「踹?他踹你!」他转而瞪视夏雷锋。「你好大的胆子。」声音很轻却冷得令人打颤。
「好哇!你真懂得告状……」夏雷锋对柳梦蝉怒咆。这臭小子真阴险,现在他多了一条踹他的罪状。
瞥见夏雷锋想杀人的目光,这个……柳梦蝉尴尬地直退,呜呜……天地良心,「轮家」分明是想帮他的。「你……你们都不要生气了,呜呜……」她开始啜泣。
「贺小银,」庞辙严转而问起坐在铺上、置身事外的漂亮少女。「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踹了梦寒?」
夏雷锋拚命地给小银使眼色。
贺小银顺了顺发辫,玉一般皎白的脸浮现冷漠的表情,她点头,非常清晰简洁地回道:「是,少爷踹了他。」她从不说谎的。
扼、腕、呐──夏雷锋气得要发狂了。臭小银,帮着外人!
庞辙严冰冷的眼神看得夏雷锋冷汗直冒。「这次,该罚你什么?嗯?」
这次,夏雷锋被罚去蹲马步了,贺小银照旧非常正气凛然、大义灭亲地去监督他。
至于柳梦蝉则是因为流鼻血,被师父挟在臂间,拎往他寝室。
幽静的房里陈设简单,大椅大桌大床,简单得就像庞辙严这个人;豪迈、爽俐、井然有序。
柳梦蝉被按至椅上,她一直摀着淌血的鼻尖。鼻血将她的白袖染红,红得触目惊心,红得教她害怕。我会死吗?她不禁惶恐地这么想。眼眶中泪光闪烁,焦虑地看师父绞帕。
庞辙严走过来将她身子反转,让她背靠桌沿,上身仰躺桌面。他一手按着柳梦蝉额头,另一手拉开她摀着鼻尖的手,将锦帕覆上,并拿来一本厚书枕在她脑后。
庞辙严缄默俐落地做这些动作时,身上干净的男性气味,和那靠近的、温热的体温,教柳梦蝉心神不宁,思绪紊乱。
「师父……」柳梦蝉眨眨水汪汪的眼睛,那里头蓄满未干的泪。「师父,我流那么多鼻血,会不会死?」她马上想到自己「血尽人亡」的死状,立即打了个大大冷颤。
不论发生什么事,柳梦蝉总是彻底的发挥她悲观的性格,往最坏的方向想;把自己吓得半死,就是她最拿手的天赋。
「不会。」庞辙严黝黑的眼睛直直俯望胆小怯懦的徒儿。「只是流鼻血而已。」他皱眉不耐烦地沉声道。「梦寒,没听过流鼻血会死人的。」这小子恁地没用。
他严厉的口吻,让她眼眶一湿。呜呜……师父一定觉得她很逊。
庞辙严一见他湿了眼睛是更气了。「堂堂男子汉,哭什么?」
人家明明是女的……望着师父严峻的表情,望着那一对冷厉的子夜黑眸,梦蝉眼眶更红了,眼泪不争气地直直落。
怎么这么爱哭!庞辙严拉开椅子索性坐下来,懒洋洋地斜撑左下颚睨着她。
「胆小、怯懦又爱哭……」他嗟了一声。「柳梦寒,你根本不是习武的料子,我看你趁早回去。」他实在后悔答应柳老爷收这笨蛋为徒,而且越来越后侮。
回去?想到温软的被窝、馨香的房间,她好心动;可是,又想到爹娘失望生气的脸,呜呜……她可没那个胆。
「不行……我要参加比赛,我……我好象还没本事打赢。」她傻呼呼地上望他严厉目光。
「你若打得赢真见鬼了。」庞辙严毫不留情地道。
打不赢?娘最爱面子了,拿不下第一,她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不行啦,师父,我一定要拿第一。」
庞辙严饶富兴味地瞪她一眼。「第一──对你而言真这么重要?」
是对她那武林盟主的爹和爱面子的娘重要,而对爹娘重要的事,对柳梦蝉就重要。她最怕爹娘生气了,他们一生气她就没好日子过。
庞辙严看柳梦蝉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
他陡然起身,抽去她鼻尖锦帕。「血止了。」说完,随即「刷」的一声,俐落地当她的面拉开身上黑袍褪去。
梦蝉霍地坐起,差点鼻血又喷出来。「你、你、你做什么──」干么脱衣服?
「该睡了。」庞辙严健朗结实的身上仅套着白色单衣,敞开的襟口,褐色饱满的胸膛上,是一块块隆起而均匀的肌肉,像丝缎般泛着光泽。看得柳梦蝉惊心动魄双腮立时红艳似火。一颗心疯狂猛跳,突然一阵口干舌燥,霎时脑门充血。
对喔,师父以为她是男人,呜……这太剌激了,再不跑铁定又要流鼻血。她一手摀住鼻子猛地跳下椅子,慌慌张张就往房口奔。
「那我也回──」
「梦寒。」一只大手轻轻松松地将她揪回来。「夏雷锋罚完肯定怒气难消,今晚你睡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