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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人生除死无大事,咬咬牙总能挺过去的。

  兵荒马乱的年月,吃不上、喝不上,整日在乱兵之中求生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反而撑不过去。

  碧蓝的天空干净得连一丝云彩也没有,阳光晒得草木叶子都显得有些蔫蔫的。

  一行人连车带马都停在树荫处暂作停歇,顺便吃些干粮喝口水,等太阳不这么毒再继续赶路。



  齐渊去河边洗了把脸,然后一路小跑了回来,掀开车帘对里面的人说道:「水很清凉,席姊姊,你要不要也下来洗把脸,凉快凉快?」

  「好啊。」随着声音响起,程玥宁矮身出了车厢。

  齐渊将手臂探过去,四下除了两府的护卫也没别人,程玥宁不需要载帷帽,她便也就直接搭着他的手臂下了车。

  她今天穿了件半臂纱衣,内衬一身月白连身裙,一条碧色纱绸系在腰间,一柄党鱼皮做刀鞘的短刀插在腰间。

  一下车,程玥宁便右手轻抬,手背在额前遮了一遮,挡住了剌目的阳光。

  「太阳这么大,要不还是戴上帷帽吧?」齐渊忍不住在一旁提议。



  程玥宁侧身低头,道:「不用,只是一时不适应。」

  看着自家世子爷跟只蝴蝶似地围在安远伯府的大姑娘身边打转,定国公府的护卫纷纷表示麻木了。

  也不知道这席大姑娘到底是哪里入了他们世子爷的眼,这都比对自己的亲姊姊还要好了,还抢了不少属于贴身丫鬟的活儿,把人家伯府的老管家都给挤到边边角去,等闲不让旁人到席大姑娘跟前,这是反客为主了啊!

  可惜,他们家世子爷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一意孤行到底。

  程玥宁走到河边,绿波满眼,浅水处甚至可以看到其下游着的鱼虾,她弯腰蹲在河边掬水洗脸,洗完脸,又掬了捧河水润喉。

  水渍顺着脸的弧度往下流,她抬起手背轻揩,腕间沾了水气的镯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晕。

  在河边又洗了把脸的齐渊此时正好抬头,这一幕便猛地撞进了他的眼中,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侧颜的程玥宁这一刻竟然看起来秀美极了。

  「评怦……」他似乎听到一阵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彷佛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样。

  「哗哗哗」的水声响起,他猛地低头又往脸上撩起水来,沁凉的水温让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下意识地吁了口气,然后有些莫名地蹙了蹙眉。

  他为什么要吁这一口气啊?

  程玥宁提起不小心浸到水中的丝绸,伸手拧了拧了水,顺势从水边站起,然后将手上的水渍甩了甩,也没拿帕子费心再擦拭,这样的天气很快就会干的。

  齐渊走到她的身边,朝远处的青山看了看,说道:「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到京城了。」

  「终于要到了吗?」听到这个消息的程玥宁心情有点莫名复杂。她心里所有的疑问都将迎来答案,可是她竟然不知道是喜是忧。

  「是呀,要到家了。」齐渊有些感慨,这一趟出门他真是经历了许多未曾想过的事,还结识了席姊姊这样的姑娘,算来不枉此行了。

  日头大,两个人也没在水边待太久,很快便回到了队伍所在的树荫下。

  程玥宁倒没急着回马车,这种天气,马车里的温度也高,还不如外面透气凉爽。

  「席姊姊,反正接下来也没有多远了,要不你也骑马,咱们快马加鞭,争取天黑前进城?」

  「好啊。」对齐渊的这个提议程玥宁欣然接受。

  然后齐渊爬上马车替她取来了帷帽递给她。

  程玥宁一边摇头笑,一边接了过去,这人对帷帽真是太过执着了。

  短暂地休息过后,一行人重新启程上路,马车里没有了乘坐的人,速度一下子便提了上去。

  所有人都扬鞭催马,一路烟尘滚滚,在夜幕四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京城东门。

  在出示了国公府的腰牌后,众人终于缓缓进了城门,回到了京城。

  一队人很快分成了两队,一队向着定国公府而去,一队则向着安远伯府奔去。

  随着「吁」的收缰声,所有人都看到了伯府门楣上悬挂的白幡和灯笼。

  田满一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奔向府门。

  站在府门外的两个家丁看到田满,忍不住脸上的悲戚之色,齐齐低下了头,「田管家,伯爷昨天清晨去了。」

  「伯爷——」田满顿时扑跪在府门前。

  其他五名随着田满出京的护卫也齐齐翻身下马,在府门前跪首,反倒是程玥宁,眼睁踭看完这一幕之后,她才慢条斯理地从马上下来,牵着马一步步走了过去。

  田满回头看到牵马而立、面无表情的大姑娘,用袖子擦了下眼泪,起身迎过去,「大姑娘,咱们进府吧。」

  「嗯。」她将手里的缰绳扔给一边迎过来的家丁,然后抬脚迈步跟着田满向伯府大门内走去。

  「田管家和大姑娘回来了。」

  「大姑娘回来了。」

  一层层的声音向着内院传去,所有守在灵堂的人第一时间都知道了伯府大姑娘回京的消息。

  「田管家……」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男子匆匆跑来,跑到近前的时候还因为跑得过急而气息喘促,「世……世子要见大姑娘……」他总算将话全部说了出来。

  田满问了句,「世子情况如何?」

  那中年管事一脸的哀愁担忧之色,默默地摇了摇头。

  田满脸色更加黯淡,伯府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啊。

  甫一进府,来不及在生父灵前上炷香,程玥宁便跟着这位四哥身边的心腹管事往世子所居的院落而去。

  一进屋子,迎面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程玥宁下意识侧头避了下,伸手在鼻前掩了掩,但脚步未停。

  不理会屋中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眼神,程玥宁一路进了内室,然后便看到被一个全身缟素的绢秀妇人扶着的瘦弱男子,此时男子的脸因长期卧病而瘦脱了形,唇色发白,双眼无神,披散着的头发竟然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夹杂其间。

  程玥宁心中一叹,她记得四哥还不到而立之年,如何竟是这般光景了?

  安远伯世子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嘴唇几番张合,终于发出声音,「五娘……你来了。」

  程玥宁走上两步,点头,「五娘见过四哥。」

  「阿林。」安远伯世子突然费力地喊道。

  站在床边不远的一个幼童带着哭音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给你姑姑跪下。」安远伯世子命令儿子。

  席泽林听话地在这刚刚进来的陌生姑娘面前跪下,喊了一声,「泽林见过姑姑。」

  程玥宁伸手要扶,安远伯世子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给你姑姑叩头,从今以后见姑姑如父,知道吗?阿林。」

  「是,阿林知道。」席泽林」边流着泪回答,一边听话地又叩了下去。

  「四哥?」程玥宁被这托孤的场面惊到了,惊慌地去看自己的兄长,他们好像还有个二哥在的吧?

  安远伯世子用力喘了两声,干咽了口唾沫,嘴巴干涩地道:「五娘便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分上,替为兄照应他们母子吧。」

  「我……」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很不好,但程玥宁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世子——」安远伯世子夫人柳双凤觉得丈夫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猛地一紧,她不由吃痛地唤了一声。

  安远伯世子急促而困难地喘着气,越来越急,也越来越短促,最终他抓着妻子手臂的手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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