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眼神愈来愈冷,周牧杰只好深吸口气,全盘托出,「厉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前两日有个北村的村民病得好严重,正好从我们面前经过,说要上邻村去看病,我瞧他像是中了毒,就把你留下的解毒丸给他,没想到那村民真的好了起来,还带来这些人,说要在这等你……」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给厉大哥惹来麻烦,纯粹只是一片好心,谁知会引来这些村民?他也赶过他们,偏偏他们不听劝,硬是要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眸底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厉天行沉声问:「你怎么看出他是中了毒?」
「那村民指尖、舌头都泛着青紫,双眼浑浊,很像—」倏地止住话语,周牧杰缓了缓,才道:「很像我看过的医书上叙述的症状。」
厉天行又深凝了他一会,直到一直没说话的严喜乐出声。
「喂喂!厉天行,咱们就去嘛!好不好?」
闻言,他眉梢微挑,看向一脸兴奋的女人,「去哪?」
「北村呀!」她双眸闪着璀璨的光彩,环顾围在一旁的村民,语气十足轻快,「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真是好眼光,这位大爷正是鼎鼎大名的『鬼医』,可他不叫鬼大夫,而是厉大夫。」说着,她比了比自己的伤脚。
「除了这道伤外,我还中了缈雾峰里的毒气,险些送了命,若不是厉大夫救了我,恐怕我这会儿就不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和各位乡亲说话。厉大夫很厉害的,不仅医术高明,人也好得不得了,就是那张嘴坏了点,不过别担心,他肯定会到你们北村去义诊的!」
听见这话,众村民一阵欢声雷动,又是跪又是道谢的,没有一个人不开心,只除了一个人。
「严、喜、乐—」铁青着一张脸,厉天行冰寒似刃的眼神狠狠朝那大放厥词的女人射去。
他人好?肯定会去义诊?还要他们别担心
她脑袋究竟是装了什么?竟会蠢到以为他是个大善人!
接收到彷佛能贯穿她的杀人眼神,严喜乐脖子一缩,紧跟着抚住额头,连忙装死。「厉天行……我、我的头好晕,好像要昏倒了……」
第6章(1)
夜幕掩至,万家灯火通明。
厉天行一行人在村民的簇拥下,来到了北村,不少村民热情的邀请他们到自家小住,却全被鬼医拒绝,最后,他们四人在北村的「刘家客栈」住下。
「厉天行,你还在气着呀?」严喜乐抬着杏眸,小心翼翼的睨向一脸寒霜的男人。
这男人真小气,不过就是到人家村子里住个几天,顺便看看诊,尽尽当大夫的职责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气得七窍生烟,甚至气到一路上不同她说半句话,除了在她喊疼的时候塞颗止痛丸到她嘴里之外,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彻底漠视她的存在,一直到现在进了房,他仍是张冰块脸,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让她看了好难受,只能拼命找话题。
被问话的男人薄唇依旧紧抿,什么也没提醒地,便将覆在她伤口上的布巾给撕了下来。
「嘶!」她倒抽口气,小脸惨白。虽然厉天行早让她服了止疼药,可亲眼见到沾在布巾上的皮肉被扯下来,难免还是会唉个两声。「轻点轻点!我怕痛……」
冷眸淡扫,他看了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在严喜乐以为听见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时,他才拿了瓶止痛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继续清理伤口周围腐坏的死肉。
「我的脚……会不会留下疤痕呀?」那伤口和她手腕大小相差不远,这么深的一道伤,要不留下疤痕应当很难。
看着那道狰狞的伤,他浓眉微拧,终于肯回答她了。「我不会让它留下。」
听见某人终于开尊口,严喜乐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他肯理她,应当是没事了吧?她重展笑靥,有些骄傲的同他说:「可是这道疤是我采得洛蔓花的『功勳』,是我英勇逃生的证明,我不想将它给抹了。」
听见这话,厉天行忍不住又要生气,掀唇讽道:「功勳?依我看,那分明是找死,留着这道疤只会时刻提醒你自己有多笨,差点就为了一朵不重要的花枉送性命!」
「我哪笨了?」她不服的鼓起双腮,忿忿不平反驳,「更何况是你说那洛蔓花极其珍贵,不仅能解世上所有的毒物,且三十年才开这么一株,三十年耶!就算我再投一次胎,也来不及再摘一次,这么稀有的花怎么会不重要?」
「这么说来,你的一条命比不上一朵花了?」听完她一番言论,他莫名的更加不悦。
这蠢女人居然把自己的命看得如此之轻,那么他何必为她那条比花还不如的命担心受怕?
她愣住,好一会儿才嗫嚅着摇头。「当、当然不是……」她的命才没那么不值钱呢,好歹也要两株才值得。
只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没胆说给这面色阴沉的男人听。
厉天行冷哼一声,俊脸冷然,动作却十分轻柔,将她的脚放回床榻上。「既然不是,就别胡思乱想。」想留那道疤?有他在,休想!
「我才不是胡思乱想,我是认真的︱」未竟的话语教一道凌厉目光给瞪掉,她识相的没再说下去。
他撩袍站起,居高临下的命令,「睡觉!」
「啥?」睡觉?现在不过才戌时,不会太早了些吗?她苦着张脸说:「我睡不着。」他老爱叫她睡觉,她又不是猪,每回吃饱就睡。
「你身上带着伤,要早一点休息,我可不想因为你复元过慢,而耽误了之后的行程。」语罢,他冷着嗓再次重申,「快睡!」
「喔……」在炯炯双眸的威迫下,严喜乐不得不乖乖躺平,不甘不愿的闭上双眼。
见她阖眼歇息,厉天行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静静的盯着她,深邃的眸底流露出温柔,他心头那股情愫似乎正快速滋长,然而这回,他并不打算压抑,而是让那无法言喻的暖和涨满心田。
迟迟听不见他离去的声响,严喜乐偷偷睁开双眼,一睁眼,便望进那双闪着某种神秘光彩的褐瞳。
那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神情。从前冷硬的五官此刻十分柔和,飞扬的剑眉看来不再倨傲,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眸则像是让日阳融化的冰川,柔似春江,彷佛能将人给融化在那两泓幽远的瞳眸里,使人无法移开眼,只想尽情融入他醉人的眸光之中。
他温柔得像是会滴出水的神情,在对上她的眼时蓦地一僵,随即像被乌云遮蔽住的月光,瞬间敛去。
他的变化之快,令严喜乐身子畏缩了下,心头的那股悸动也让他变回冰川的眸光一块结成冻,她乾笑两声,赶忙闭上眼。
「我睡、我这就睡。」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加强说服力。「真的好困,我睡了……」
见她当真闭上眼没再偷瞧,厉天行紧绷的俊颜这才松懈,慢慢的,颊上浮出两抹暗红。
「好、无、聊、呀—」
趴在茶几上,严喜乐双眸渴望地直盯着那扇想出却出不去的房门。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她转向倚在窗棂前看书的两个小孩,嘴巴嚅了嚅道:「我可不可以—」
「别想!」
「不可以!」
小嘴垮了下来,可她不死心,张口又问:「那我能不能—」
「不能!」
「不行!」
一再被拒绝,她恼了,叉着腰,瞪着一派悠闲的周牧杰及一脸无辜的周媛媛,「你们都还没听我要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