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周紫芯往城里最热闹的市集走去,挑了个角落,打开包袱,开始——
叫卖?!
瞪着她双手合在嘴旁扬声叫卖,楚天凛傻了。
这丫头在做什么?她疯了吗?
他没上前,而是远远的瞪着她,看她在大太阳底下,和其他摊贩一样嘶喊着,叫卖那些她在扬州买下的物品。
她的生意显然不错,明康城离扬州甚远,很多稀奇的玩意儿在这并不常见,围观的人不少,掏钱买的也不少。
不一会,她带来的东西便全数卖光,她由怀中拿出一只熟悉的钱袋,将今天所赚的银票、银子全塞进去,这动作让他眯起了眼,双手紧握。
以为她卖完东西便会回客栈,没想到她竟又开始逛起市集。
她一摊一摊的晃,每摊几乎都会买上一样,再将那些物品塞到她带来的包袱里。
他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老板,这玉兔多少钱?」来到一间古玩店,周紫芯看中了块雕琢细腻、活灵活现的玉兔。
「这位姑娘,你眼光真好,这玉是顶级的蓝田玉,触感温润、色泽透亮,雕得栩栩如生,这玉开价五百两,你要是喜欢,还能给你打个折。」
周紫芯柳眉轻拢,又摸了摸玉兔,柔声说:「这玉兔确实雕琢细致,但它并不是由蓝田玉制成,只是一般常见的白玉,五百两太贵了,它顶多值五十两。」
代父主持家业时,她遇过不少奸商,却还没遇过如此狮子大开口,硬是将价位抬高十倍之人。
老板笑容一僵,知道遇上了行家,脸色顿时拉下,不悦的说:「姑娘,我说这是蓝田玉,便是蓝田玉,五百两也不算贵,这舖子的老板是我,我爱卖多少便是多少,你要是不买,别来闹事。」
即便生得美,但是一介女子如此精明就讨人厌了,老板说话也不客气,摆明了赶人。
周紫芯没生气,淡声又说:「老板,做人要实在,尤其是商人,我瞧你这舖子像是刚开不久,若想在此长久做生意,就不该如此哄抬价钱,做生意看的是长远之路,而不是眼前的利益,若是有客人察觉受骗,而上门理论,你这舖子肯定是开不下去——」
她苦口婆心的劝道,老板却是愈听愈火大,正想要拿扫帚赶人,恰巧店舖进来一对姑娘,拿起的商品便是方才她所看的玉兔。
「哇!好可爱,小姐,这玉兔雕得像真的似的,恰巧你闺名也有个兔字,要不要买下来当嫁妆?」
青衣姑娘一听,立即羞红了脸,回身询问:「老板,这玉兔多少钱?」
老板双眼一亮,认出这青衣姑娘正是过阵子要嫁到京城大户豪门的林家小姐,当下便将周紫芯晾在一旁,上前招呼。
「林小姐好眼光,这玉兔可是用顶级蓝田玉而制,雕功精美!瞧瞧,这功多细腻呀!特别是那双兔眼,雕得灵巧有神,光是这雕功就价值三百两了,加上是珍贵的蓝田玉制成,原本是算一千两,不过看在林小姐就要当新嫁娘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八百两如何?」
「价钱还算合理,帮我包起来呗!」林小姐眼眨也不眨,直接就唤贴身丫鬟掏银票付帐。
老板眉开眼笑,拿着玉兔便要包起来,此时周紫芯却蓦地出声。
「等等!」冲到三人之间,她拧起柳眉缓声道:「老板,这只玉兔你方才明明说要卖五百两,怎一转眼便涨了三百两?」
没想到她还在,老板顿时僵在原地,见林家主仆瞪大眼瞧着他,他眼珠子转了转,连忙赶人。
「你怎还没走?不是说了不买别来闹事!方才是你听错价钱,将八百两听成五百两,既然买不起就赶紧走,别在这坏人财路。」
周紫芯非但没走,还挺直了腰杆,一副准备和他理论的模样。
「我没听错价钱,我之所以不买是因为这根本不是蓝田玉,」她就事论事,拿走他手中的玉兔,放在林家主仆面前。
她细声又说:「蓝田玉有分翠玉、墨玉、彩玉、汉白玉、黄玉。是色彩分明的多色玉,色泽漂亮、花纹奇特,可这只玉兔半点花纹也无,纯净得几乎没有瑕疵,它玉质颇佳,却只是常见的白玉,不但没有八百两的价值,甚至连五百两也不值,依我监定,这只玉兔最多值五十两。」
听完她的话,林家主仆这才发觉这只玉兔的确没有半点花色,和一般的白玉没啥两样,气得倒抽了口气,忿忿然的将银票收好,边骂边走出店舖,临走前还不忘感激周紫芯阻止她们受骗。
老板着急的追出去,却拦不住林家主仆的脚步,不仅如此,她们还放话要所有亲朋好友别到他的舖子买东西,让他气得奔回舖子,抓住正打算离开的周紫芯。
「你这臭婆娘!不仅害我损失了一笔生意,还坏了我的信誉,」老板气得全身发抖,一把攒起她的衣领,「我做我的生意,就算卖假玉也不干你的事,你当什么出头草看我怎么教训你!」
他扬起手,卯足了劲就要往她细嫩的脸颊挥下。
周紫芯闭上眼,知道这一巴掌是躲不过了,所以连反抗都没有,就杵在原地等着挨掌。
但等了半晌,疼痛并没如期袭来,她困惑的微睁眼,看见老板那张气红的脸突然变得惨白之外,还看见另一张铁青的俊颜。
她愕然,看着不该出现在此的男人,「你——你怎么会在这?」
楚天凛抿着唇,不答话,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压抑着什么。最后,他深吸了口气,扔下早被他掐颈掐得口吐白沫的老板,对着她不爽的咆哮—
「你见鬼的为什么不躲」
砰的一声,楚天凛用力的甩上房门,坐在椅上,双臂环胸,瞪着默默跟在他后头进房的周紫芯。
「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天知道他气得浑身发抖。
方才看见那老板扬手准备打她,他吓得一颗心吊了老高,血液凝结,就怕自己来不及拦下那足以将她打飞出去的力道。
他是如此的怕她受伤,而她呢,竟然一点也不怕,还像个傻瓜似的呆站在原地等着被打——天杀的她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周紫芯完全不晓得他在气什么,当然更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我怎么了?不过就是上街去晃晃而已——」
「去晃晃而已?去晃晃而已」他恼火的站起身,拉着她回到她房里,指着桌上那些日渐减少的物品,「你当我瞎了吗?那些在扬州买的东西,我一样都没见你戴过、穿过,东西却平空消失,然后—」
他再扯下她肩上的包袱,里头的物品刷的一声,全散落在桌上。「无端冒出这些玩意!还有—这些!」他拿过放在她那里的钱袋,翻出里头的银票,「经过一个月的开销,它不减反增,还是这么饱满!你别跟我说,这钱袋会生钱!」
重重的放下钱袋,楚天凛咬着牙,嘶声大吼,「你这是做什么出去叫卖——我养不起你是吗?还是你需要的东西太多,我的钱不够你花用?就算是!你终究是周府的千金小姐,缺钱到钱庄去取不就得了,你该死的干么抛头露面去挣钱该死的干么傻站在那被人打」
想着她打扮得像个村姑,不顾形象的叫卖、想着那一巴掌若是挥下,她脸会变得有多肿,他就有气!
周紫芯怔了怔,片刻后才嗫嚅的说:「你——你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