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同情她的哀郁﹐美女天性中的竞争心态仍然让祥琴吃味﹐上天何其不公﹐竟然赐给繁红一张梨花带雨中更添姿妍的丽色。很少女人能哭得像她这般好看。
"你还好吧﹖"她温言问道。
美人儿摇摇头﹐依然不答道。
"和上司吵架了﹖"依照刚才所见所闻﹐似乎是如此。
繁红静默片刻﹐终于颔首。"做错事了。"
"他做错事﹖"她的脑中浮出上百种男人可能对女人做出的"错事"。
"我做错事﹐"繁红摇头。"又说了很多难听话。"
"你做错事就该认错﹐怎么反而说难听话呢﹖"难怪王鑫动怒﹐和美人吵架。
"是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繁红委屈地解释。
"原来如此。人非圣贤﹐犯错是难免的嘛﹗"替自己的假想敌抱不平似乎满奇怪的。谁教繁红欲泣还诉的模样太我见犹怜﹗"你和他吵完架﹐就买机票直接回台湾﹖"
她摇头﹐接过绸帕试掉眼角的珠泪。
"在纽约等三天﹐才排到候补机位。"
"好了﹐别哭了﹐既然平安回来﹐其它小事就别计较。"大脑突然把繁红的陈述重复播放一次。"且慢﹗"她失声叫着﹐几乎跌下床。"你是说﹐你一个人在纽约逛了三天﹖"
"对。"水汪汪的眼眸无辜地瞅视她。
她无语问苍天。
"你──繁红你──"她支着秀额﹐张口闭口好几次﹐终究决定用骂的。"繁红﹐你知道单身女人在纽约街头闲晃有多危险吗﹖那里的治安之差排名世界第一位。即使其貌不扬的女人﹐更何况美丽如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遇上哪些可怕的情况﹖绑架、勒索、抢钱还算小CASE﹐如果──如果你遇上坏人──"繁红被歹徒包围、轻薄的画面历历浮现她眼前﹐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繁红﹐你真是太莽撞了﹗"
繁红的樱唇颤了几下﹐豆大的泪珠终于滑下莹玉的脸颊。"王鑫……王鑫在机场遇到我……也是这样骂我的……"
"王鑫在机场逮着你﹖"螳螂捕蝉的最佳写照。
"嗯……"她眼眶红红地倾吐。"他又骂出更难听的话。我听不下去﹐于是转头上飞机离开美国。"
"繁红﹐"她叹息。"他是关心你才会说重话﹐你应该向他道歉才对﹐怎么反倒放他鸽子。"
"道什么歉﹗"承治忽然来势汹汹地冲入房里。"那个王八羔子﹐被我遇上了肯定痛揍他一顿。"
祥琴惊讶回头﹐瞧他怒发冲冠的﹗搞什么呀﹗她头一遭撞见他表露如此强烈的情绪﹐全栋公寓的住民集中于房门口﹐用力点头支持承治。
"人家很关心繁红﹗"她抗议。他突然的反应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仿佛某种领域受到外人侵略﹐必须奋力反击回去﹐打击入袭的敌手。
"你知道他怎么骂繁红的吗﹖他骂繁红狐狸精、怪物、怪胎﹐叫她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这种混蛋还对他客气什么﹖"他脸胀得通红﹐愤慨的拳头挥舞着。
风师叔一行人等于他未曾拥有的家人﹐多年来他们同经患难﹐彼此互相扶持。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亲属"。
她顿了顿。
"王氏兄弟和我堂姐夫是好朋友﹐就我的印象而言﹐他们是讲理的人﹐你凭着片面之词就断了他的不对。"
"片面之词﹖你总是爱编派繁红的不是。"他的眉心纠紧。"你根本就袒护着那个男人。"
"袒护﹖"一口气险喘不上来。"我也只见过王鑫几面而已﹐甚至谈不上好朋友。"
别人吵架﹐他何必对她凶﹗再说﹐他哪只耳朵听过她编派繁红来着﹖
"那你干嘛尽帮着他说话﹖"承治难以解释心头的酸意因何而起。
"我谁也不帮﹐只是就事认事。"
眼看两人距离翻脸只差几分钟﹐沈楚天赶快抢出来当和事佬。
"别这样﹐繁红已经很难过﹐你们就别再生事了。"究竟今天的主角是谁呀﹖当事人埋头猛哭﹐半句话也没多说﹐他们两个反而吵得脸红脖子粗﹐连祖宗八代都快扯出来骂了﹗
哄乱声中﹐前门打开复又合拢﹐但喧哗的人群并未注意到新加入的访客﹐直到对方出声──
"繁红﹖"
杂乱吵嚷在两秒内静默无声。
"王鑫﹖"祥琴率先反应过来。"你也赶回台湾了。"
他看起来不比繁红鲜多少。青涩涩的胡渣子阴暗了下半张脸﹐颈间的领带仍然系住﹐结心却松垮进吊在胸前。
"她在哪里﹖"王鑫问话单刀直入。
"繁红不想见你。"承治的态度充满挑舋。
"你没权利替繁红过滤访客﹖"男女之间闹别扭﹐通常只有当事人面对面才能解决﹐她应付这类场面的经验太多了。"王鑫﹐她在里面﹐你自己快去找她。"
"慢着﹗"承治探过她的肩膀揪住王鑫。"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人﹐你这样处处帮着他﹖"
"你──"他几乎给他气出病来。她明明站在理字头上说话﹐他偏指责她﹐仿佛她含藏多少私心似的。"对﹐我就是要帮着他﹐你想怎样﹖"
其它人全看呆了﹐拿不定主意应该插手管繁红这档子事﹐抑或排解随时可能山洪爆发的承治这对冤家。
王鑫不耐烦听他们扯闹﹐挣开揪住他衣领的铁掌﹐径自往房门口闯。
"站住﹗"承治又想上前阻止他。
"王鑫﹐你尽管进去﹐有事我负责﹗"她插腰挡住承治。"你别碍手碍脚。"
承治几乎被她气晕﹐攻诘的厉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怎么这样'鸭霸'﹖我们自己人的事情﹐自己人会负责解决。你什么也不了解﹐干嘛插手过问﹖"
"承治﹗"、"小子﹗"、"承治大哥﹗"好几声呼喝同时扬起。
祥琴煞白了俏脸。言下之意﹐他将她归入"外人"的范畴。
"既然如此﹐恕我这个'外人'告退。"她排开他的身躯﹐决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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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繁红和王鑫的问题是否得到解决﹐她并不清楚﹐也不想再过问﹐因为人家已经摆明态度──也仅仅是个"外人"。外人没有权利插手家务事。 虽然他们俩已进展到亲密关系的阶段﹐但﹐那又如何﹖承治可曾对她表示特别的珍惜﹖没有﹗既然如此﹐她眼巴巴缠着人家做什么﹖无端端污没了自己的名头。
孟祥琴和尹承治壁垒分明的情形﹐自此开始发生。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吴氏公寓经常出现廖彦强油头粉面的身影﹐火红色拉凤跑车载着美人儿﹐扬起滚滚的尘烟呼啸而去。
难得吴氏公寓的两位"俊男"美女同时红鸾星大动﹐偏偏中间波折迭起﹐其它住客终于体会到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个中滋味。
"再这样下去是不成的﹗"沈楚天大喊。
砰﹗承治反手掩门﹐将逆耳的忠言阻绝于铁扉内﹐缓缓迈下到楼梯间。
入秋了﹐断云依水晚来收﹐又是疏烟淡月﹐秋凉压盖住夏炽的灼烈。楼下大门没关﹐他站在门内的暗角仰眺远景﹐蓦然间﹐火鸟跑车带着鲜色的张狂威势飙向门口。
车停﹐窈窕人影从前座款步下来。
"小琴﹐我送你上楼。"廖彦强急急推开驾驶座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