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复丝毫不在意,径自替她介绍村长和里正。
盛踏雪客客气气的弯身致意。
要是平常,像村长这类的人怎会理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在闻人复的介绍下,村长竟是客气的和她寒暄了几句。
「这是晴姨,往后有机会你们多亲近。」最后他介绍了身边气质斐然的女子。
盛踏雪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位晴姨是闻人复的谁,可看她一派端庄大方的坐在闻人复的身边,身分一定不低。
她正在考虑要怎么称呼,顾宛晴先开口了——
「你也跟着梅郎喊我晴姨就是了。」
梅郎?
像是知道盛踏雪心里的疑问,顾宛晴径自接下去,「这是阿复的小名,我喊习惯了,姑娘别见怪。」她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像浅浅流动的小河,带着腻人的温柔,十分予人好感。
「晴姨要不嫌弃,喊我小五吧。」
「你在家行五吗?」
「我和爹娘如今已经分家出来,我是爹娘唯一的孩子,严格说来我也不是 行五,晴姨不如就喊我踏雪吧。」
闻人复看见她们说得上话,嘴角微微的翘起。
两个都是他喜欢的人,能处得来他自然乐见。
第八章 给她做面子(2)
村长对于闻人复显然是小意讨好的,他身为村长,除了希望年轻一辈能有出息,也盼着村子里能多多增加人口,人力多了,生产力也会增加,村子才有可能繁荣进步。
这位京里来的闻人公子,除了庄户大地主的青瓦大屋,甚至连周边的田地也一并买下,身边就带着侍从和一个据说是扶养他长大的仆妇。
根据他一晚的推敲,这位公子是来养病的,至于有没有可能在小切村长住,那公子没说死。既然没说死,就有千百种可能,不管他的来历如何,看在人家一来就大手笔的宴请村民,和买下村子十分之七八的田地,就不由得他轻忽。
人家对咱们示好,咱们就得领着,谁知道往后有什么事情要求到人家头上?
未雨绸缪是很要紧的。
既然想见的人见到了,闻人复也就无意应酬这些村民,酒过两巡,就推托身子不爽利,让人侍候着他进屋。
他一离席,村长、里正、顾宛晴众人自然跟着起身。
盛踏雪心中一喜,心想终于可以回家了,哪知顾宛晴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还勾住她的手。
「这村子我谁都不认识,没想到和踏雪姑娘这么谈得来,时间还不算晚,进屋再多陪我聊聊可好?」
还聊啊?但看着顾宛晴漂亮眼眸里的无声请求,她答应了。
「当然——好。」
口是心非啊,她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八百遍。
盛踏雪你哪里的原则?你根本是没有原则好不好?
她们随着村长、里正的后面,进了屋子。
男人去了前院,女人穿过廊道和花木掩映的屋舍去了后院。
顾宛晴住的院子看着不大,却胜在摆设让人看起来舒服无比,典雅的鎏金小兽香炉飘着淡淡的熏香,盛踏雪嗅了嗅,是百合香。
百合香饼以饱和的香气出名,是沉香、檀香、龙涎香、百合花、丁香和蜂蜜组成。屋里侍候的人也勤快,盛踏雪坐下没多久,茶香袅袅,时令瓜果点心一样不漏的端上来。
「我看你什么东西都没吃,要不,我让厨娘去给你做点什么?」一进屋,顾宛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表情也多了些自在。
「我也见晴姨不怎么举筷,那些菜肴都不合您的胃口吗?」
不只她用得不多,那闻人复的筷子根本动都没动一下。这家人看着对吃食一点热忱都没有,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对这些大家出身的人来说,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习惯那样的大场面,人一多我就浑身不自在,再好吃的东西都吃不下。」
嗯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毛病,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少去就是了。
「晴姨喜欢熏香?」
「被你看出来了,我有睡不好的老毛病,一睡不好就容易头疼,大夫让我多熏些安神的香气,说能平心静气,夜里好眠,我听梅郎说,踏雪你也喜欢调香?」
看来她去卖胭脂水粉的事就没瞒过谁,她的低调就像个笑话。
「只是闹着玩的,不过如果只求好眠,我那里倒是有个安息香的香方。」
睡眠是很重要的,尤其对女子而言,要是没睡好,精神不佳,容貌也易显得衰老,长期影响更远远不止于此。
「真的?」顾宛晴眼睛发亮。
她被睡眠问题困扰已经多年,就算看过许多的大夫也无法根治,她虽然不知道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调制只有宫中贵人才能用上的安息香,可是,看她眼神明亮清澈,不是那种会自吹自擂的人。她也听说今夜席面上的白斩鸡是出自她的手,真真是入得厨房,出得厅堂。
起先,她不知道为什么向来不与人亲近、什么都不在乎的梅郎会让她和一个村姑多接近,可一晚上观察下来,她不单单容貌出众,谈吐大方且聪颖,甚至不输京城的贵女千金。
「只是那些材料我手上现下没有,等我收集完整,把香制好,再给晴姨送过来可好?」要做安息香的材料她手上没有,要等她把香制好,恐怕也得耗费个十几日的时间。
「需要什么材料你只管说,我让人去库房找,要是库房没有,就让人去药铺买。」
库房里什么没有,就药材最多,原来是为着梅郎的脚四处求医搜罗药材,他却不屑一顾,丝毫没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年年月月累积下来,真难计算囤了多少好东西。
盛踏雪颔首。要是人家有现成的材料那是最好,她很痛快的把香方写下,交给顾宛晴身边侍候的丫头。
丫头将方子念给顾宛晴听,顾宛晴边听边点头,最后吩咐丫头去向总管拿钥匙开库房取东西。
丫头出去时和正要进门的闻人复错身而过,她赶紧弯身福礼,见闻人复没理她,这才快步办事去。
闻人复一进门,顾宛晴就将安息香的事情说给他听,还帮他倒了茶水,一举一动看得出来她对闻人复的看重。
「……不过,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有客人?」
「知新会招呼。」
「今日的菜怎么都没看见你用?」
「不过尔尔。」
盛踏雪心里有百匹马奔驰而过,大爷啊,那可是县城知名的酒楼,能在县城一卖三十几年,你这样,人家还要不要活了?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给了我们家这样的机会,小女子无以为报……」
「端午那天请我到涵瑞楼吃顿饭就好。」闻人复截断她未竟的话。
这是前债未清,后债又追来的节奏吗?不过只是一顿饭,没问题!五顿也请得。
只是她积欠的好像不止一顿饭那么简单。
「那就这么说定了,夜深了,我也不好继续打扰,告辞了。」继续待下去,不会债台高筑吧?
「我送你。」
盛踏雪看向顾宛晴,见她神情愉悦,好像在说「好、好,让他送」。
她们家梅郎可从来不曾这么主动说要送人,还是个青春年华的姑娘家,孩子对异性有了兴趣,终于开窍,实在难得。
盛踏雪连推辞都无法,只能装作没什么的随着闻人复走出了后院。
外面候着的小厮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此时,弯弯的月牙挂在树梢之上,露出一个尖尖的角。
老远就能闻到园子里传来的花香,轻凉的夜风拂在发间、拂在袖口、拂在衣袂,让人有种好像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不管有没有尽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