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巧嫣脸上的笑意显得不太自然,「姊姊一番归来,我还没正式跟姊姊见礼,因此特地来看看姊姊有什么短少的,可以从我屋里先拿过来应急。」
蔺巧龙笑呵呵地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暂时跟我娘一块儿住,方便给她针灸和煎药,这里什么都有,没什么缺的。若是将来我自个儿个院子有缺个什么椅子、桌子、花草树木的,我再找你要。」
蔺巧嫣精致美的面孔都要绷不住了,蔺巧龙不按牌理岀牌,她要如何与之好好相处,何况,早上金盏便向她禀告,说下人们议论纷纷,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她要做回她的二小姐了。这么来,嫡庶就有了分别,直叫她气得浑身颤抖,想把那些说闲话的下人都拔了舌头,让他们不能再乱嚼舌根!
「姊姊的院子自然是周全的,又怎么会缺少桌椅和花木。」蔺巧嫣努力忍着,一张俏脸绷得生疼。
蔺巧龙慢悠悠的开口,特别真心的说道:「那衣裳首饰肯定是缺的,不如将你的华衣美服和头面首饰分一半给我,你也知道我在山柳村住了好些年,靠那丁点儿月银有一顿没一顿的,加上买药都不够用了,哪里能做衣裳,这会儿忽然回来,总不好穿我娘的吧?」
蔺巧嫣深吸了口气。「好,我回头便派人送来。」
她是不在意把几件穿过的衣裳和过时的首饰施舍给蔺巧龙,但这个蔺巧龙如今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半句都不让,她气得恨不得上前甩她两耳光。
「妹妹真是大方。」蔺巧龙笑了笑。「我不在的这些年,妹妹以蔺家的大小姐自居,如今要退位了,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蔺巧嫣愣住了,她怎么可以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她死死捏着丝帕,心脏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勉强说道:「我哪里会难受,恐怕难受的是姊姊吧?姊姊让段家给退了亲,形同叫人休离了一般,如此有损颜面之事,肯定是叫姊姊生不如死。」
「哦?退亲了?我觉得很好啊。」蔺巧龙说得随意。
她都不晓得自己叫人退亲了,还想着有婚约在身要怎么向谭音交代,他知道后肯定跟她没完,如今蔺巧嫣说她让段家退亲了,她都想说声谢天谢地呢。
「叫人退亲了怎么会好?这是极损女子闺誉之事。」蔺巧嫣极力的想扳回一城。「姊姊恐怕是强颜欢笑吧?」
「我家小姐才不是强颜欢笑。」小蝶忍不住说道:「我家小姐和锦阳城的谭家三少爷有婚约,谭三少爷很快便会上门提亲了,才不希罕那个段家!」
蔺巧龙灿烂笑道:「小蝶,你怎么把这个秘密给说出来了,我还没跟祖母、爹娘说呢。」
蔺巧嫣面上惊疑不定,内心受到的冲击比适才更大,蔺巧龙和谭音不只是亲昵而已,他们之间居然有婚约?
从咏朝苑离开,她寒着脸,直接上春琴轩找沈银凤。
如今这已经不是她不能嫁入谭家的问题,一旦她爹和她祖母得知蔺巧龙和谭音有婚约,她在蔺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怎么了?面色这么难看?」沈银凤对这个从她肚里出来的女儿一直有些小心翼翼,都怪自己的姨娘身分丢人,不然女儿怎么会如此对她?
蔺巧嫣吩咐金盏和服侍沈银凤的红袖岀去,关上房门后才冷冷的质问:「姨娘究竟是怎么做事的?为何蔺巧龙那个小贱人会回来?」
「我也正在想,要怎么再把她赶走才好。」沈银凤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如今她会医术,又得了州牧夫人的重视,你也看到你爹和你祖母的态度了,恐怕没那么容易将她赶走。」
蔺巧嫣俏脸一沉。「只把她赶走,她难道不会再回来?」
沈银凤脸色微变。「嫣儿……」
蔺巧嫣神情冷冰冰的。「我方才得知,那小贼人和谭家的三少爷居然有婚约,就是我提过的锦阳盐商谭家,若是爹知道会怎么反应?肯定是乐坏了,姨娘若知道怎么做对咱们是最好的,便快点行动。」
沈银凤无比意外。「你有没有弄错?那小贱人是怎么高攀的?」
蔺巧嫣不耐烦了,「那些都不重要!姨娘只要设法除掉蔺巧龙就行了,所有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沈银凤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将话吞回了肚子里,女儿的前程被人拦着,她这个做娘的当然要出面了,何况她的手又不是没脏过,当年她能有办法令白氏失宠,将蔺巧龙送走,现在也有办法让她们母女俩再次跌入深渊!而且这回会让她们跌得更重,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第十五章 爷爷别闹了,想看娘昏过去吗(1)
夜色沉沉,凤帐里的皇后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瘦弱的手还伸在半空之中,有些回不过来。
她无声的张嘴。「珏儿……」
梦里,她看着在御花园里玩耍的太子,那时太子才三岁,眉目俊朗,皇上视若珍宝,常常将他抱在膝上,告诉他大满朝的江山在哪处,而太子总会童言童语的说他长大了要当「朕」,逗得皇上哈哈大笑,不管听几次也不腻。
一只温暖大手握住了皇后伸在半空中的手,低柔的声音响起,「皇后又梦见太子了?」
「皇上?」皇后惊诧,凤眸虽然带着丝丝疲惫,但她挣扎的想起身,「您何时来的?」
「不需起来。」皇上将她摁了回去,轻轻揉了揉她的手道:「来了一会儿了,见你睡得沉,便没唤醒你。」
「多谢皇上没唤醒臣妾,」皇后躺回枕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因为,臣妾梦见太子了,太子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玩得好欢,那是臣妾最幸福的时候。」
她没说的是,她后来惊醒是因为梦里的太子在御花园里凭空消失了,她怎么捉也捉不住,她怎么喊他也不出来,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她从没有生下那孩子一般,叫人承受不住这悲伤。
「也是朕最幸福的时候。」皇上的眼里也多了一抹伤感。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皇后惊醒的理由,这十几年来,她反复作同样的梦,梦里由极乐到极悲,痛彻心扉。
「皇上,」皇后思虑了片刻,说道:「臣妾知道近日朝中关于立储的声浪不断,为避免国家动荡,皇上还是快下决定吧,不需要顾虑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关系,皇上将太子之位保留了十多年,已经够了。」
皇上责备道:「你身子才好了一些,怎么又操神起这些事来,朝中之事,朕自有决断,皇后就不需要费神了,你只要将身子养好便成,那才是朕最盼望之事。」
「就是因为臣妾恐怕无法将身子养好了,这才会催促立储之事。」皇后眼底深处泛起一丝苦涩。「等臣妾离开世间之后,华贵妃能为皇上掌管六宫,易儿也需时间学习太子事务,这些都不能再拖了。」
皇上的气息瞬间有些沉重。「朕不许你胡说,你还要陪朕长长久久,一块儿等太子回来!」
皇后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说道:「易儿是个好孩子,各方面学习也有成果,朝中支持他的大臣甚多,想必皇上看在眼里,不需要犹豫不决了,皇上速立易儿为太子吧。」
皇上神色复杂纠结。「朕知道易儿是好孩子,可钦天监说了,太子并没有死,太子既然没有死,那又何必重立太子?」
皇后的心紧紧一缩。「皇上,您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