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生错愕地凝视着七零八落的福特车消失在巷子口,良久之后,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渐渐爬上历尽风霜的脸庞。
伯圣坐在对街的车子里,望着影倩的大门口已经二十分钟了,依然打不定主意上前敲门。
锻铁大门在遥控之下缓缓打开,伯圣精神一振,看见一个外表黝黑精壮的男人扛着一把铲子走出来,回头对围墙内的某个人挥挥手,便沿着门前斜缓的坡道走下去了。
然后,他看见她了!
她透过缓缓关上的铁门对那名男子微笑,在那人离开她的视线后,强装出来的笑容在低垂的面容中消失,一阵落寞取代了脸上的欢颜。隐约似乎听见轻轻的叹息随风飘送到他的耳际。
影倩!
多日的等待,熬不过这一眼的震撼。他无法再等下去了!一刻也不愿意!
飞快打开车门,冲过街道,在她门前轻唤着那抹即将消失在门内的背景。
「小孟……」
她猛然一震,倏然转身迎上一双日思夜想的眼睛。时间、风声、人影,外在的事物在剎那间消失于无形中。铁门是如何打开的,他如何走进来的,两人都不知道:只晓得,当彼此拥着心中最珍爱的人儿时,全世界──除了他和她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挂心的事情了。
「你……好可恶!」她埋在他怀中抽噎。「……也不打电话给我……又不来看我……」开始捶他,一拳接着一拳。「我还以为你变心了……你这大坏蛋……这样骗我!」狠狠给他两拳。
他心疼了,为她、也为自己;低头搜寻着等待已久的红唇,带着命定的温柔迎上她所有嗔痴,也覆上自己真挚不移的爱恋。
舌尖品尝到她清洌的泪水,苦涩犹如分离的滋味。而今,分离不再,苦涩不再,一切悲怨都随着四片嘴唇胶着而烟消云散。
蹒跚的步代依循着心的牵引,来到她的卧室,一件件衣物在渴切的拥吻中飘然落地,裸裎的体肤慰贴着体肤,气息混合着气息。她娇白的肌肤因为他手掌粗糙的皮肤而泛起刺激的颤抖,炽热的唇烙印在她的身上、脸上、唇上及发上。他拥住她,双双跌入那张柔软而有弹性的大床。
也跌也一个温软仿若棉絮的瑰丽世界里……
「我们一家人向来过得很幸福──」他的视线越过沙帘半掩的落地窗,投注在摇曳的树影间,阳光在叶隙间跳踏。「当时,我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只是没人可以陪我打架、玩弹弓。」
影倩懒洋洋趴躺在他身上,指尖画弄他坚实强壮的胸膛,安静地聆听这段泣血的往事。
「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他拧起两道浓眉。「只知道,有一天当我放学回家时,发现我爸爸居然在收拾行李,我妈则站在他旁边,哀求得像个完全没有自尊的卑微女人。」
「他──有了别人?」她的下巴顶在他胸前,美眸中洋溢着同情和不舍。
伯圣的下颚紧绷了,僵硬的脸也微微一颔。「而且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情,在左邻右舍全都知道,只有我妈被蒙在鼓里。」影倩在他下巴印上一吻。
他深深吸进一口她的香泽,纠紧的眉头才纾解下来。「我妈是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像株菟丝花,不依赖丈夫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她愿意不惜一切留住我父亲。」一丝嘲讽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当然,她终究没能留住他的人和他的心!」
「那个第三者……是个女演员?」其实不用多问,说到这里她已经知道答案。
「嗯。」他垂下眼来凝视她。「或许你听过她的名字──苏燕梅。」
「啊──」她脱口叫出一声惊讶。是的,她听过她,也知道苏燕梅最后的下场。十六年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电影演员,私生活风评非常不好,据说能爬上当时的地位,大多是从「床上」赚来的,影倩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为她曾试图勾引过孟仲豪,却没有成功。
「难道,那个凶手就是──」她讶异极了,瞪大眼睛迎上他严肃的目光。
苏燕梅的下场相当悲惨,据说她的同居人发现她和另一个制作人有染,拿刀将她和情人砍死在床上,最后凶手也在现场自杀了。
「对,那个凶手就是我父亲。」嘴边弯起一道冷笑。「他傻到以为那个女人对他是真心的,而不是只想换换口味,最后不但赔了他自己的命进去,也赔了我母亲的。」她露出不解的表情,静静听他解释。「我母亲原本一直存着有朝一日他会浪子回头的想法,但是我父亲的死打破了这个梦想。有一天她出门上菜市场时,被车子撞死了,大家都不知道她是有心自杀,或者真的不小心。如果她是有心的,我也不感到怀疑。」
「那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她秀丽的眉毛挤成一个小结。那个女人临死前,难道未曾考虑过她还有个儿子待养?
「谁肯照顾我?」他嘲弄地反问。「我当时十二岁了,不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婴儿,又不会大到可以出外做做童工赚钱,谁肯要我?亲戚朋友个个躲避不及,生怕我成了他们的负担,最后自然沦落到孤儿院去。在那里打架打了两年,才让林伯伯给收养。」
「也认识了你亲亲爱爱的淑慧妹妹,对不对?」她笑得又柔又甜,甜得足以溺死人。
郁闷的心情被她这副大醋桶的模样给逗跑了。伯圣失声笑出来,一双大手懒洋洋地溜进薄毯上,沿着她娇润的丰臀滑上柳腰,再滑到她柔若凝脂的玉背上,享受她白玉丝缎般的触感。
「孟小姐,你到现在还吃她的醋啊?」他带点无奈地调侃她。「我都已经'失身'给你了,你还不满足?」
「失身?」她大发娇嗔,撑起身体捶他两拳。「搞清楚是谁'失'给谁好不好?当男人最好了,以前无论如何拈花惹草都没人知道,当女人可就不一样,是不是'第一次'一碰就明白。」
「是吗?」他邪邪地微笑,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体底下。「真的一'碰'就明白?那么显然我刚才碰得不够仔细喽!」大手老实不客气地在她的娇躯上寻找有利的攻击点。
她尖叫着在他四处搔痒的手掌下讨饶,笑得全身骨骼都快散了,连忙按住他的手。
「等一下,人家有话要说。」
「稍后再说。」他的嘴唇凑近她的颈项,吮吻着散发出淡香的肌肤。
「不管,你现在就要听。」她娇蛮地捧住她的脸颊,波光流转的明眸直盯住他。「你要记清楚哦!我不是那个狐狸精苏燕梅,你也不是那个胡涂父亲,以后再也不准你胡思乱想哦!」
他快速地啄一下她微翘的红唇。「我如果还会胡思乱想,今天就不会来找你了。」
一提起这点,她的怒气立刻像把火直冒上来。
「说!」她点住他的鼻尖,一副泼妇骂街的凶恶神态。「为什么拖到今天才来找我?你这几天有没有和那位淑慧妹妹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是不是……」
他低头封住她的樱唇,阻挡了她煞尽风景的质问,胸腹间咕哝一阵低沉的笑声。
蘑菇了一整个下午,他们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床铺,准备回伯圣那里见见久违不见的小婉儿。和他吵架实在太伤元气了,自己平白火个半死不说,连可爱的小婉儿都不能见面,影倩当下决定以后如果再起冲突,一定要换个方式向他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嘻嘻,她偷偷笑出来──把他赶到客厅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