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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鱼身子娇小玲珑,哪里抵得过这他一个弓马娴熟、文武双全的大男人的力气?

  只能被他强牵着走,小手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拔不开,反而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凭添了一抹天然胭脂般的娇嫩霞色。

  ——这、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她此时分外想念前世自己「萸娘姊姊」的身分,当时只要她一蹙眉,板起姊姊的长辈做派,他哪里敢这样不管不顾的胡来?



  他至多只会一脸委屈地嘟囔:「萸娘姊姊不疼阿延了……」

  虽然过后软化退让的还是她,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叫她手足无措招架不能的境况!

  安鱼满心满怀的懊恼和抗拒,可终究被他拉进了披香殿里,被迫听他兴冲冲地介绍了主殿、内殿、侧殿所有的摆设和把玩古董物什……

  「你看,这是今年大食国进贡的织锦金缎,虽然不比咱们中原的精致,但朕只取它这一份奇巧,且触手生暖,给你裁制几件鹤氅正好。」他一一分说,深邃黑眸光彩熠熠,数不尽的欢快愉悦。「还有,蓝田国进贡了一大方暖玉,朕已经让宫匠做成了张暖玉床,你最怕冷,夜里有这暖玉床再好不过了。」

  她看他近乎炫耀讨好地拉着自己看这一大箱一大箱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却听得头更痛了。

  「皇上这是想让臣妾成为宫中众矢之的吗?」她努力狠一狠心,面无表情地问。



  严延所有的喜悦刹那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俊美脸庞上的苍白和黯然失落。

  她小手下意识紧握成拳,心脏也像被什么紧紧掐拧住了,又酸涩又愧疚,可再愧她也不后悔自己出口伤人,泼了他这么大的一盆冷水。

  曾经她误以为温柔与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就是男女之情、夫妻之爱,可后来她才知道,不怕情深留不住,只怕一相情愿错付真心表错了情。

  她视他为夫,他却视她如亲长……

  那些千般好万般好,都是手足家人恩义,可偏偏她傻,她贪心,把自己置身在一个最可悲的位置。

  「朕这次会护好你。」他低声开口,苦涩中却透着金玉般的坚决。「朕是天子,是这帝国的主人,朕绝不再让心爱的人遮遮掩掩饱受委屈退让了!否则朕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

  「皇上慎言!」她心一震,猛然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也不愿信,面色越发难看。「臣妾说过了,我是安鱼,不是——不是先皇后娘娘,臣妾福薄,万万当不起!」

  况且,昔日的皇后薄萸娘也从不曾是他「心爱的人」。

  第5章(2)

  严延神情悲伤地凝视着她,良久后艰涩地笑了。「你恨朕吗?」

  她僵住。

  「朕以前不明白,直到恍恍惚惚过了这三年,朕才终于想透了……」他声音很低,低得彷佛喃喃自语,却一字一句清晰打入她耳中。「萸娘,你以前是心悦阿延的,对不对?后来,阿延却教你失望了,把心伤透了,对吗?」

  安鱼身子一晃,脸色惨白如绢,喉头哽血,想大叫想阻止他再胡言乱语下去——

  ……谁准许他再来探究撕开她前世荒谬可笑的伤疤?

  是!她薄萸娘是可耻的爱上了自己的小丈夫,可她的小丈夫却心心念念想着要和他的挚爱心上人一同为她养老送终……

  她在那一瞬间活成了个天大的笑话,生生把个皇后当成了皇太后的份额,她每日每夜坐在这个凤位上满满的是心虚和羞愧,还要强迫自己在彤册上用凤印,见证她的丈夫是如何夜夜恩宠心爱贵妃的。

  他伤心悔恨的眼神在她面前挚望,薄唇一张一合的诉说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想看见……

  别再说了!我不再是那个可怜可叹的薄萸娘了!

  安鱼眼前阵阵发黑,竭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住清醒与镇定,不去嘶吼不去哭喊,甚至不去出言讽剌——

  「皇上,这些话,您该到皇陵对先皇后说,而不是对臣妾讲。臣妾不知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让您心生误会,可只盼皇上仅止于今日。」

  严延心疼又焦急地看着她,但见她倔强苍白的小脸,也知道不可逼迫她太过,终究她已经进宫了,已经回到他身边,日久天长,他又何愁捂不暖她的心?

  「好好好,朕不说了,不烦你了。」他低声下气地赔罪,温柔地道:「你头一天回宫……咳,入宫,先好好歇一歇,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你别皱眉,是朕想寻你说话,不是你稀罕和朕说话。」

  她实在不惯这样殷勤小意百般宠溺讨好的皇帝,只能低下头,假意什么也没听见。

  严延却是恋恋不舍地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最后留下了杨海,这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安鱼看着满眼老泪婆娑对着自己的杨海,无言以对,暗暗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乐正婥就知道了皇帝送了无数奇珍异宝、绫罗锦缎到披香殿,给一个小小五品小官之女。

  她提防了薛大将军的嫡长女,提防了大司马家族的堂侄女,就是万万没想到头一个在皇帝跟前挂上号儿的,竟是已露衰败气象的武定侯的这个外甥女?

  甚至连杨海都被拨到了她跟前服侍,这点更令乐正婥心中大生警戒,隐隐升起不祥预感。

  杨海,那可曾经是伺候过先皇后的老人儿。

  乐正婥不断说服自己,事情许是没她想得这般复杂严重,可她的心却直直往下沉去,总觉有什么已经脱离她的掌控了……

  唯一庆幸的是,皇上在新人入宫的头一晚,并没有召寝任何新人,包括披香殿安婕妤在内。

  翌日正逢十五,所有后宫嫔妃都得到长乐宫拜见贵妃。

  江淑妃在半路上遇见了安婕妤,神色微妙地注视着那乘做工精致华美舒适的软轿,轿旁数名精神奕奕身姿恭谨,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宫婢嬷嬷,甚至还有两名精壮剽悍的金羽卫为其抬轿。

  金羽卫乃皇上亲卫、如今居然被指派护卫区区一婕妤,这个中重量,不言可喻。

  可这一切都及不上杨海随侍在侧的震撼与骇人。

  江淑妃心头惊得怦怦乱跳,终究强忍下变色的神情,素手轻抬,让自己的软轿停了下来。

  安鱼眸光微微一闪,也示意软轿停下,硬着头皮在杨海殷勤地搀扶下迈出脚步,对江淑妃行下首礼。

  「见过淑妃娘娘。」

  江淑妃笑容可掬地忙道:「安妹妹太多礼了。你我同是皇上的人,本就该亲如姊妹,姊姊可不希望妹妹日后还跟本宫这般生疏,知道吗?」

  「谢淑妃娘娘。」她浅浅微笑,不说好却也不说不好。

  江淑妃昔年在东宫位分是良娣,却和吴良娣、柳孺子、王选侍一样,不过空有头衔,根本不得太子近身,因为她们四人都是当时的皇贵妃强塞进来的,还有先皇为了分权,随意扔给东宫的。

  当中不是棋子,便是弃子……谨慎如严延,又如何会允许自己枕边睡着和自己不同心的美女蛇?

  后来江家、吴家早早投诚,待严延登基后,两家族方才能在朝中仍有一席之位,不似柳家、王家站着干岸怕湿了鞋,最后两面不讨好,落得至今远贬至岭南为官,大约终生归不得京城了。

  而江家那时能及时见风转舵,也多亏了江淑妃的敦促。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眼光精准,见机快……

  安鱼从来就不会小看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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