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橙青绿黄蓝紫,一应倶全
兄长拱手遥赔罪,盼卿消气
这是向她道歉?
她脑海中浮现一道修长飘逸的灰衫身影,温文有礼地对着她拱手致歉,那模样十足正经八百,却又有着出乎意料的可人……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话说,半个多月前,她一时冲动回信给柳穆清,本以为,按他淡定清冷的性情,肯定不会随之起舞,没想到,他不但有所回应,而且回的还是如此大礼。早知道就不写信了,害得柳穆清大大破费,真是良心不安。
要知道,此套颜料所费不赀。虽说柳月家是富商巨贾之家,但她曾听柳安和说过,家主给儿女的每月月例其实不多,柳穆清虽说手中打理不少生意,但据说好几家商行都是家主刻意抛出的赔钱货,即使苦心经营,仍然有赚有赔。
总的来说,盈余也不见得丰厚,让他如此花上大把银子,想想益发于心不忍,尤其,这位柳月家少主可是一直穿着粗布衣裳呢!
思索片刻,凤宝宝坐回桌前,提笔回信。
第十三回 夜浪拍岸尽诉情衷 行千里翻墙见佯人
初秋,柳穆清视察一艘柳月家新购入的小货船,待一切安置妥当后,返家时已是夜幕低垂。
「山西有来信吗?」才走进院落,他便问向新儿,却见后者连忙点头。
「信来了,还加上一盒油纸包裹。」
柳穆清一听,精神大振,马上疾步往屋子里去,果然看见桌上摆着包裹和一封信,他露出笑容,马上拆开阅读。
新儿边准备茶水,边好奇偷瞧主子脸色。
十多日前,主子命人送木盒给山西的凤家大小姐之后,这几日,每晚回家开口便问回信没,搅得他和诺儿两人也紧张起来,每天两次跑去管信的那儿翻看。只是,不知信里写了什么,少主看起来挺开心。
柳穆清露出浅浅微笑,看完之后,先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内,然后才将包裹打开。却见盒里共四块圆饼,皆是纯白缀有紫色花瓣,看来十分清新雅致。
凤宝宝在信上说,这是常记酒楼的新点心,作为回赠给他的谢礼,并请他监赏品评。
既是常记的饼,颜色与花样肯定是出自凤宝宝之手。柳穆清看着白饼上那朵晶莹紫花,想起那日在安禅寺,当两扇门一被打开,即刻人眼的,便是一身紫衫的她;那晚在城外,她骑马由远而近来到他面前,那深色披风底下穿的,也是一样的紫衫。
原来宝包如此喜爱紫色。也是,她那蜜水一般的脸,衬着紫衫确实十分搭配……想着,不由得一阵心喜。
「五总管,明天去布行取那匹新布。」见五儿微愣,柳穆清又补了一句:「就是我说紫砂含烟的那匹,找家里最好的裁缝,做件上衣,另外还要那匹碧波垂青的布,配做裙子。新儿诺儿准备笔墨,我要回信。」
五儿表情微变。听起来,这是要给凤大小姐做新衣,而且还是最昂贵的布料!但是……五儿跟着主子走到书桌边,看他精神奕奕准备下笔,忍不住开口:「少主,咱们上回为了备齐那十来种颜料,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私库已经快空了。」
柳穆清停下动作,抬头看着他,五儿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正想劝主子过两个月再做衣裳时,便听见他发话。
「去找大总管,就说我已连三年没买新布做新衣。每年做衣裳应是拨给二十两,我的粗布不到二两,所以还剩十八两多,三年该有五十四两不止,就当是存放在公库,自家人不算利息,让他这两天就将银两拿给我们。这笔钱还可以再做件上等质料的披风,至于布色,我明天亲自去选。」
此话一出,连同五儿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傻眼!少主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叫自己身边总管去跟公库讨钱,虽然说得不无道理,但似乎没人这么做过,他真不知如何开口。
柳穆清见他们呆立一旁,又道:「大总管若不肯,就说明年开始家里做新衣的布料别找我的布行了,让他自己去找质料上佳又如此合算的布。」
五儿瞠目结舌。大总管是家主夫妇的心腹,若真要两厢清算,岂不摆明硬杠?少主何时开始如此厚皮……不,狡诈?
听新儿说,上回凤家大小姐回信第一句就骂少主无聊,现在连他都要怀疑,向来清雅温文的少主,其实肚里藏黑水吧?
柳穆清说完就不再理他,迳自回信,脸上挂着笑意,显然心情大好。
新儿诺儿睁大眼睛看主子写信,既好奇又带点兴奋,只有五儿苦着脸,正盘算着明天要如何开口……
秋日午后,凤宝宝带着两个小丫头,以及跟屁虫沈霖,从郊外返回城内。自从吴子樵被大师兄找去管帐,愈来愈少时间陪着他们四处游玩了。
不过,凤宝宝今日也不是玩耍,她是去郊外一片树林之中,抓些色彩鲜艳的鸟儿,取几根羽毛,打算用来做珠花缀饰。
前几日,接到柳安和的信,说是明年底要成亲了,她想亲自为安和做一套首饰。
「凤姑娘,早上巡抚大人家的少爷又来了。」一回到常老板宅第,守门老人家就跑来抱怨,「他死赖着不走,我连门都没开,就让他站在外头吹风,半个多时辰后才走。」
沈霖哼的一声。「干得好!这人真是可笑,师妹都拒绝不下十次了,居然还三天两头跑来等门,他跟屁虫啊!」
此话一出,两个小丫头忍不住笑了。要说跟屁虫,谁能赢过沈霖,他居然还鄙视另一只跟屁虫。
「别理他就行了。」凤宝宝笑了笑,压根儿不在意。
守门老人家陪着他们走进大厅,忽又想到,「对了,凤姑娘,早上常万达常二爷家派人送信来,还拿了一个包裹,我放在你画室里了。」
凤宝宝听了点点头,见到沈霖拉下脸,她笑着没说话,迳自往画室走去。没想到柳穆清这么快又回信,不知他对新饼的评价如何?
凤宝宝想着,拆信细看,信上一开头便是一首诗一
白大地
霞流光
紫莹仙子坐云团
化作人间一缕花
她在心中念了两次,真觉清雅如柳穆清其人,这是他为新饼写的诗句,另外还帮饼取了名字,就叫紫莹流霞。
紫莹流霞,凤宝宝心中甚喜,对于如此文雅诗意之名,感到十分满意。
「姐姐,这上头写了什么?你别顾着自己开心,说出来让我们听听看嘛。」
两个小丫头勾着她手缠问。
凤宝宝漾开一抹笑,将诗念了一次,并说出新饼之名。
小丫头们对于饼名无法意会,倒是听出另一重点。
「紫莹仙子?真好听,这说的是姐姐吧!姐姐爱穿紫衫,长得又好看,最配这称号了。」
「我也这么觉得。凤姐姐就是紫莹仙子,作诗之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凤宝宝被她们一说,忽觉一阵羞赧,又见沈霖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心知他老是提防着柳穆清,而这都是拜她爹所赐,她于是转移话题:「你们两个别玩了,赶紧将今天取的羽毛拿出来整理。」
「还有包裹呢,姐姐怎么不打开来看?」小丫头将包裹递过来。
凤宝宝见那包裹又长又细,猜测应是一幅画。果然,油纸打开后,就见一幅卷轴,她小心翼翼、慢慢地将画给打开,随着画作一点一点展露出来,众人表情愈来愈是惊奇。
是幅水墨画,画中有一年轻女子,浓眉大眼、笑意盈盈,一头长发被风吹往同一侧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