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动作相当轻微,几乎不落半点杂音。她潜心聆听对方的吐纳呼息,越听越心惊。
来人的吐纳沉稳而不乱章法,气息绵长,分明是个功力深厚的练家子。
半年前的意外让她走火入魔,全身的功力尽失,如令她的拳脚招式虽然很利落,却只能拿来对付寻常的小偷小盗;若遇上真正有底子的高人,只怕对付不了。
她屏住声息,悄悄往厨房移动,里面有另一组紧急的求助线路——
“谁?!”暗地里响起一声沉稳的低问。
糟!被发现了!功力如此深厚的人,耳力自然也不同凡响。她飞快闪向厨房,赌一次自己的运气。
“站住?”另一声沉喝扬起。
下一瞬间,一股热气袭上她的背背。
贼子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她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倒。另一具沉重温暖的躯体顿时压坐在她背上,她反手施出一记小擒拿,贼子的右手腕向后一拗。
对方内力虽然深厚,拳脚功夫却似乎不怎么样。他闷哼一声,被她扣住脉门,整条右臂顿时疲软无力。
她乘机翻身跳起来,但优势没能持续太久,对方很快便恢复力气,一使劲,体内的真气将她的钳制震开来。
她不欲再缠斗,飞快往厨房奔去。
下一秒钟,同样一具温热的身体再度将她扑倒在厨房前。这回他学乖了,将她的双手紧紧扣在背后,不让她再有使泼的空间。
“你是谁?”她气息微喘的低斥。“郑买嗣派来的爪牙?”
压在背上的刺客顿了一顿,沉声问回来,“谁是‘郑迈斯’?”
这语气和口音……好耳熟!异样的熟悉感让她怔了一怔。
“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啪!头上的灯光蓦然大亮,可可顶着乱糟糟的红发冲进来。“是不是有贼……二哥?瑶光?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二哥?”
“瑶光?”
两个纠缠成麻花状的人同时出声。
“他是你二哥?”
“她是你管家?”
两人又同时问出口。
可可终于看清了目前的情势。她那温柔美丽又娇弱的管家面朝下趴在地上,两只纤纤素手被一只铁爪扣在背后,而她老哥那七十八公斤的大块头毫不怜香惜玉,居然坐在瑶光背上。
“二哥,我拜托你!”可可大叫,连拍带打硬是把大块头推开。“你没事坐在人家女孩子的背上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这半年你活像吃了什么秘密增生剂似的,力大不只如牛、如虎,如象也都‘如’得上。你以为你是小鹿斑比,体重只有两公斤?”
小鹿斑比的体重也不只两公斤,但是没有人会在此时提醒她这么无聊的问题。
方德睿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无害之后,迅速坐到旁边去。背上的重担忽然移走,辛瑶光深呼吸一下,确定自己的五脏六腑没有受伤,缓缓的坐起身来。
“哥,你看啦!这么粗鲁!人家瑶光细皮嫩肉的,哪禁得起你这样折腾。”可可忍不住为管家叫屈。
方可可的二哥?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竟然拥有一身沉厚的内力,她不禁垂首沉吟起来。
“对不起。我本来预定下午搬进来,但临时出了点事,我刚刚才从费城飞回来。”方德睿歉然的回答妹妹,视线却对向始终背对他的外人。
瑶光站起身,让血液流进双腿。
她的睡衣相当保守,丝质长衫从头包到脚,被厨房莹亮的光线一透,霎时将衫下的曲线描绘成勾引。
还未见着她的正面,那种身段已迷人得透不过气来,方德睿毫不掩饰眸中的欣赏。
“啊!”罪魁祸首用力拍一下自己的额头。“都是我不好,瑶光,我忘了告诉你,从今天起,二哥要搬进来与我们同住。”
瑶光惊讶的转身面对不速之客。
“搬进来?”多一个人出入,便多一分复杂,她的责任只在于守护可可,哪还顾得了其他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她话中的不豫之意,兄妹俩听得明明白白。
方德睿挑了挑俊朗的眉。他若期待一场热烈的欢迎会,显然会大失所望。
“请多多指教。”他欠了欠身,还想开几句玩笑,然而看清楚她的容颜之后,所有语言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是她?半年前,在加州,林子里的那位仙女就是她!
“我哥不会住太久的啦!”可可赶忙划清界限。开玩笑,不只男人好色,女人也是重色轻友的,更何况兄弟存在的目的,本来就是拿来牺牲。
“是你……”他喃喃道,枭鹰似的眼紧紧扣住她。
瑶光也轻轻一愣。他……不就是……
想起半年前,那个脆弱但轻狂的夜晚,一抹淡红拂上她的颊。她连忙转开眸,收敛住心神。
“怎么?你们两个认识?”可可这下子很感兴趣了。
“不认识。”瑶光连忙否认,同时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德睿收到讯息了。
他经常回想起那一夜,事后仍然无法理解。他也曾经在白天重回那座树林,依着她跑来的方向巡回去,结果什么线索也没有。她如同来时一般神秘的消失了。
那一夜,是他规律生活中唯一的无解,也因此,对他的影响特别大,让他反复思索过上百次,而后又在找不到答案的无奈中叹息。
他一再回忆着,不断自问着:那神秘女郎,也像他这般,对他念念不忘吗?
如今重逢,答案揭晓了。她显然对于欢乐大团圆并不怎么感兴趣,甚至否认他的存在,还希望他加以配合。
该是时候让美人儿知道,不能随心所欲的摆布他了。半年前那次已经足够,这一回,要按照他的规矩来。
德睿抛开所有绅士风度,直接向男人掠夺的天性屈服。
他猛地伸手,勾住她的颈项,将她拖到眼前。
瑶光的眼中终于闪过一线惊异的光彩。
下一瞬间,他封住她的唇。
她的气息有半刻的阻塞,他柔软缠绵的舌尖把握机会,立时探入她檀口中。她直觉想合紧牙关,他却早有准备,扣在她后颈的手稍微施加力道,她的齿际不得不松开,乘机让他登堂入室。
他的舌滑过她的齿舌,硬要纠缠她的反应,一股幽淡的体香沁入他鼻端。
这登徒子总是一再闯入她的安全领域,半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已如此,半年后的现在更是。她从不让陌生人太接近,更遑论如此亲密的舌缠着舌,相濡以沫。
他曾以他身体的某部分,进犯她的身体,现在又大咧咧的强吻她!一股人潮席卷过她,其中夹杂着怒意、不悦,和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瑶光用力推顶他的胸膛,勉强在两人之间隔出一丝空隙。
“放开我。”她低低的,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嗓音苛斥。
德睿审视她微肿的唇,闪着怒意的粲然眼眸,不禁满意的微笑。
这抹邪笑让他像只餍足的熊,又像一只狩猎完毕的苍鹰。邪异的掠夺感,完全洗掉平时华贵有礼的名家风范。
这回,抓到她了。
他也以只有她听得见的话声,满足的回应——
“你确定我们不认识?”
第二章
十月秋末,清晨七点的纽约在微风轻唤中,缓缓苏醒。远远的,哈德逊河波光潋艳,颇有几分“日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的味道。
尽管半夜让不速之客折腾了好一会儿,瑶光仍然如往常每一天,黎明即起。
简单的漱洗完毕后,她套上白色衬衫,飘逸宽筒的米白色长裤,到厨房准备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