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你放心,你典出去的东西,我已经让外头的管事去寻了,无论什么价儿,侄媳妇定不会让老夫人吃亏的。」
云氏没想到她的动作那么快,有些失措的轻喝道:「不准去!」
这事要是传出去,虽说能让她有些慈名,以后可以压得住宁莫北夫妻俩,可庸郡王府以前是如何的富贵也会被人重新想起,这家底可是禁不住査的,到时候若是有了什么流言,只怕她也讨不了好。
「老夫人,这是我们小辈该做的,不过就是几万两银子的事情,您别放在心上,好好安心享福吧。」沐琅寰语气温和,态度却坚持。
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就是因为这样,云氏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变了,都是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媳妇儿惹的祸,她都还没布置好,就急吼吼地将事情给掀了出来。
不过云氏转念一想,罢了,反正这几年庸郡王府的艰难大家也都看在眼底,就算在皇亲国戚的圈子里头掉点面子,倒也没什么。
搞不好,还是一段佳话呢!
第5章(1)
沐琅寰今儿个忙了一天,本就疲累至极,也没等宁莫北回来,就躺上了床呼呼大睡。
谁知道到了二更天,众人好梦正酣的时候,以为直接宿在宫里的宁莫北不但视院门上的大锁于无物,起身一跃便进了院子,一进屋就挥退了守夜的春阳,蹲在榻旁,瞧着沐琅寰的睡容,扰人清梦的连声低喊。
他的语气幽幽,带着无限的哀怨,又在这深夜之中响起,无端让人觉得惊悚。
沐琅寰本不是浅眠的人,所以那低喊声初时并没有发挥作用,可是宁莫北却不死心,彷佛今儿个不和她说句话便不肯罢休一般,持续地唤个不停。
终于,睡得正熟的人儿被吵了起来,昏昏沉沉间,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也没理会吵人的宁莫北。
「寰寰,对不起,我知道不该吵醒你,可是我想你陪我说说话。」
这可怜兮兮的语气终于让沐琅寰醒过神来,但紧跟着睡眠被打断的怒火开始在她的胸臆间烧着,她微眯起凤眼,蹭蹭地射出了火光。
他不知道自己被他拖进了这个泥坑,每日殚精竭虑地想着要怎么还郡王府一片请静,己经很累了吗?好不容易他没回来,不会缠着她,她还能不抓准机会睡个饱觉?
「不说,睡觉!」被吵醒的沐琅寰心情很不好,语气更是不好。
寻常男人听了,怕是会觉得没有面子,甚至可能大发脾气,可是宁莫北从来都不是那种骄傲过了头的大男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需要维持自己的骄傲,尤其是在面对沐琅寰这种傲气的姑娘,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这是他这些日子与她相处下来的心得。
于是他更加可怜的哀求道:「寰寰,陪我说说吧……」还自动自发上了榻,捱在她身边,那模样活像只小流浪狗,瞧着就有些可怜。
沐琅寰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试图平息心中奔腾的怒气和不知所措,对于和她想像中完全不同的宁莫北,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虽不至于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地步,可是基本上他是纵着她的,她想怎么做他从不插手,也不曾多说什么。
再者,他待她很是敬重,除了夜里的痴缠,他没有通房小妾,府里的仆妇下人他也早就下了严令,让他们唯自己的命令是从。
他的尊重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既尊重她,那她也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你究竟怎么了?」
眼见那灿灿水眸被怒火烧得晶亮,又缓缓归于平静,宁莫北心中的爱怜又添了几分。
既然她已经醒了,又愿意与他说话,他也老实不客气地褪去了外衣,然后上了榻,很自然地将她给拥在怀中。
瞧着他行云流水的一连串举动,沐琅寰有些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有时候,她真觉得他将她当成了布娃娃,想抱就抱、想揣就揣。
「我知道你最近私底下让人收婶娘典出去的东西。」
「嗯。」
这事她有向他提过,虽然他不赞同花那么多的银子去赎东西,这跟将白花花的银两送到云氏手中没啥两样,但她相当坚持,他便随她去了,前两天也顺口吩咐了底下的人,让他们若是瞧见典出去的东西,便可出手赎回来。
装穷是一回事,虽说用了她多少的嫁妆,以后他不只会如数补上,还要加成,但他却瞧不得她在那儿忙得团团转,而他在一旁负手纳凉。
「今儿个下头的人拿了一件婶娘典出去的东西给我,是一块成色翠绿的玉牌,上头还精雕着一棵老松。」
乍看到那东西时,他傻愣了许久无法回神,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昧。他怎么会以为婶娘只是贪婪,并没有怀着什么狠毒的心思,没想到十年,十年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这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其实沐琅寰是故意将话说得那么轻省的,因为她感觉到他今日是真的心绪不佳,不似平常的举动,总有几分作戏的成分,她不自觉想让他放松一点。
「可是这赎回来的东西,早就不该存在在庸郡王府,如今却从婶娘的手里典了出去。」
能管理沐家偌大的产业,沐琅寰自然也不是一个笨的,将他的话和他今日的表现一联想,脑中灵光一闪,有些惊讶的问道:「难不成这东西是你爹的?」
就她所知,他爹是在他十岁那年奉了皇命外出办事,结果一去不回,说是遇上了马贼,那群马贼又凶又悍,还没等他爹表明身分,就已经下了杀手。
若这东西真是前庸郡王所有,只怕早已经被马贼瓜分得干干净净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老夫人的手里呢?
这么一想,只怕他爹遇刺一事,和老夫人脱不了关系。
想通了这个关键,沐琅寰看向宁莫北的眼神忍不住带了几分怜惜,虽说他与他婶娘并不亲近,可如果他爹的死和云氏有关系,那他离认贼作母也不差了。
跟她说话就是舒心,他说一,她就能反三,每回他都与有荣焉,但这回他的心间泛着强烈的哀伤,就连勾勾唇角的力气都没有。
即使屋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射入的一点月光,她瞧不见他的脸色,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哀痛。
「那是我娘亲自寻访的好玉,上头的老松是我娘亲自绘了再请匠人刻上去的,我爹拿到时爱不释手,自此不让那块玉佩离身。」
听他说着话,突然间,沐琅寰的心因为他语气中那份难掩的悲痛微微地缩了一下。
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有些不知所措,她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思索了片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其实那不能怪你的,由古至今,认贼作父的人还少了吗?你不过是一时被蒙蔽罢了,算不上什么。」
这样的安慰干巴巴的,一点都不能触动人心,可若再加上她主动环上他那劲实窄腰的动作,就足够让他觉得心暖。
「寰寰,你觉得,若是爹的死不是意外,那么娘的死呢?」
乍见那块爹娘定情的玉佩,初初的震惊过后,宁莫北便开始努力思索着前尘往事。
他娘虽然个性柔弱,却将他当成心肝般的疼爱,像娘这样出身大家的女子,又怎会如此禁受不住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