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韩墨楼深表赞同,「待此事了结,我会上山劝他。」
「那好,我立刻着人去信西北各县城,让他们着手查缉境内不法。」鲁自行说着,将帐册迭齐,眼中闪动着光芒,可旋即又面露忧心。
「对了,你说黑水牙行的幻蕈是透过常永,由你岳家运送,这事恐怕就算你岳家将功抵过,也避不过罪罚。」
韩墨楼点头,「我岳家逃避税赋多年,罚银肯定是逃不了的。」
「那弟妹她能谅解吗?」鲁自行不禁替他忧心。
他淡淡一笑,「她是明理之人,也是她要我提防着她的家人的。」
闻言,鲁自行一怔,「什么……」
「自行,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遇上她之后,我才明白你当年为何执意与嫂子共结连理。」他说。
鲁自行微顿,然后勾唇一笑,「看来你也遇到了非她不娶的佳人。」
「是的。」
他等不及地对鲁自行说起关于顾秋心的事,包括她替他摆平了整个商会,还有创办官立收容所暖暖窝之事。
自他中得知顾秋心的那些事迹,鲁自行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真是位奇女子!」他兴致勃勃地表示,「我还真等不及想见见她了。」
「等不及想见谁?」
这时,鲁自行的妻子傅祈恩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个呈着三碟小点的托盘。
「当然是见墨楼的妻子。」鲁自行笑道:「祈恩,你没听到他刚才是如何夸着我那位弟妹的。」
傅祈恩将托盘上的三碟小点置放在几上,一脸好奇地望着韩墨楼,「愿闻其详。」
「嫂子别跟着自行起哄了。」韩墨楼难得露出腼腆神情。
觑着他那神情,傅祈恩笑了,「墨楼,你不一样了。」她直视着他,「你变得柔软了。」
韩墨楼微怔,不解地看着她。
「从前的你,四四方方地,偶尔那锐角还会扎人。」她半开玩笑地说。
鲁自行挑眉一笑,趁机损他,「何止是偶尔?」
韩墨楼斜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瞧瞧,」鲁自行指着他,「还真的柔软了呢。」
傅祈恩想起从前鲁自行为了她而跟父亲鲁虑闹翻时,韩墨楼因为视师如父,因此完全站在鲁虑那边,对她十分冷淡,甚至有时不太友善,但她不怪他,因为她知道他是个正直、知恩报恩的君子。
「墨楼,」她笑望着韩墨楼,衷心地说:「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韩墨楼接收到她眼底的祝福,颔首微笑。
巴山城,东城门。
鲁自行与韩墨楼的人马加总近两百人,整军集结后便快马赶至巴山城。而在同时,接获其密令的西北各地官衙,也同时进行查缉及扫荡。
两人带着近两百官兵进城后就立刻前往黑水牙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惊动了城民,城民也纷纷走避。
巴山城属通州所辖,是距离州府最远的辖地,府尹亲自带兵前来,引起不小骚动。
来到黑水牙行前,官兵立刻将牙行团团包围。
「搜!」鲁自行一声令下,官兵便冲进牙行。
黑水牙行是座三进大宅,所有拍卖都在牙行内进行,此时正有不少人牙跟当地商号及外地客商在进行交易买卖。
见官兵冲了进来,大伙儿惊慌失措,急着四处逃窜。
「一个都不许走!」鲁自行大喝一声,官兵们听令,立刻将所有通道围堵住。
「大人,这、这是做什么?」一名人牙结巴地问。
「本官是通州府尹鲁自行。」鲁自行目光一扫,沉声地:「掌柜的在哪?」
听他一开口便是问起掌柜,人牙神情一变,继续支吾其词,「掌……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位掌柜?」
「什么?」鲁自行浓眉一皱。
一旁的韩墨楼出声道:「黑水牙行有几名掌柜?」
「我、我们有李掌柜、高掌柜、刘掌柜、费掌柜,还有……啊!」话未说完,他身后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忽地狠狠踹了他一脚,打断了他的话。
壮汉踹倒他后,趁众人未及反应,转身冲进身后的房间里关上门。
见状,鲁自行跟韩墨楼一个箭步上前想开门,却发现门已经从里面上闩了。
他和韩墨楼互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点点头。
「立刻搜索牙行,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鲁自行下命,官兵们立刻散开。
鲁自行跟韩墨楼分别带人搜索牙行,最后在宅子深处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密道,屋里还有热着的茶跟一桌茶点,椅凳并未靠着桌子收拢,而是东倒西歪,可见刚才这屋里有人且走得非常匆忙。
韩墨楼目光一扫,暗数着桌上的杯盏,「刚才这屋里至少有六至七个人……」他说。
「桌上只有五个杯子。」鲁自行说。
「你瞧,」韩墨楼指着靠窗的地方,「那张长椅的右边有烟丝,应该有人坐在窗边抽烟丝,左边地下有半块糕,应该有两个人同时坐在那里。」
鲁自行挑挑眉,「你这观察力真是了不得。」
「不管几个人,他们都已经从密道遁逃了。」韩墨楼懊恼不已,「看来我们还是没逮到那个身分不明的掌柜。」
这时,外面几名兵长陆续赶来禀报搜查结果——
「大人,我们在东翼找到近三十箱的幻蕈。」
「大人,在西翼的几间小房间里发现数十名童男童女,正在清点人数。」
鲁自行听着,转头看着韩墨楼,「瞧,也不是全无斩获。」
「斩草未除根。」韩墨楼还是难掩懊丧。
鲁自行笑道:「把他们的巢穴翻了,他们就得像野狗一样。」
野狗?野狗才可怕,纵使翻了他们的巢穴,可这群野狗还身强体壮,随时会咬人一口。
韩墨楼依然忧心忡忡。
「自行,我已将常永贪贿之证据交给你,请你立刻进京举发常永。」韩墨楼抱拳一揖,「劳烦你了。」
「那你呢?」鲁自行问。
「我先返回虞县处理顾家之事。」韩墨楼神情有点凝重,「顾家多年来行贿官员,走私逃税,还替黑水牙行运送幻蕈荼毒无辜,虽罪不至死,却是活罪难逃。」
「那是一定的。」韩墨楼能娶得贤妻,鲁自行自然为他欢喜,但这贤妻的背后,可是一个火药库呢。
「我得跟左师爷仔细琢磨一番,看如何将顾家的损失及伤害降到最低。」说着,韩墨楼蹙眉一叹,语气无奈,「虽说秋心是明理人,但我还是希望能在不违反原则及律法的前提之下,帮上她娘家一点。」
鲁自行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她是你的妻子,这也是应该的。」
「幸而顾秋丰自己染上毒瘾,恰好可做为顾家不知情的佐证。」韩墨楼笑叹,「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不幸中之大幸?」
鲁自行深深一笑,以期待及相信的眼神看着他,「我相信你能解决眼前的困难。」
韩墨楼回望着他,沉静微笑,彷佛胸有成竹。
鲁自行不担心他,他相信韩墨楼有足够的能力及智慧面对及解决难题。
这一路上,韩墨楼虽官运不济,可他始终行在正道上,不曾偏离。
第十一章 流水娘娘显神迹(1)
韩墨楼与得胜及蓝玉夫领着二十名弟兄在巴山城别了鲁自行后,便踏上返回虞县的归途。
三日兼程赶路,终于抵达县界,天色渐渐昏暗,蓝玉夫提议先在水边扎营升火,歇息一宿后再启程。
韩墨楼虽归心似箭,但不忍弟兄们奔波劳累,于是下令扎营。
晩间,大伙儿吃过干粮,便捱着营火闲聊。韩墨楼则独自行到水边,往川面上望去。天黑了,他看不见对岸的景色,只听见潺潺流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