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坠迷雾之中,对眼前这离奇的一切大感迷惑。
不久,喜婆让人找的道士来了。
明芸秀头上的喜帕已被拿下,但下人们担心她又叫嚷起来,堵在她嘴上的绢帕仍未取下。
那道士进来,朝她看去一眼,便捋着胡子表示,「她这是被邪气侵染,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误认自个儿是别人。」
「道长,那该如何是好?」一名丫鬟着急的询问。
那道士慢条斯理的从衣袖里掏出几张符纸,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我这儿有几张驱邪符,你们晚点化成灰给她喝下去,连喝三日便能驱走邪气。」
明芸秀一听他这话,就知这道士八成一点道行都没有,全在胡说八道,偏生她的嘴被塞住了,不能开口,只能用一双眼忿忿的瞋瞪着对方,予以谴责。
那道士被她瞪得不悦,喝斥了声,「瞪啥?你这姑娘莫要不识好歹,贫道可是在救你!」
救你个鬼啊!明芸秀心里愤怒的回道。
看见这道士如此不可靠,她不得不掐了向对方求救的心思,改为另想他法。
第二章 故人重逢变了样(1)
黎明前是最黑暗,也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
然而,当有人悄然爬窗潜进舒长贞所住的客房时,素来浅眠的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脸上露出一抹讥笑,竟然派人来暗杀他。
他取出搁在枕下的一柄匕首,准备待对方靠近时,一举击杀。
这七、八年来他可不是白过的,他请舅舅传授武艺,已非昔日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他没叫醒睡在隔壁客房的随从,打算自己解决这名刺客,然而就在他屏息等候来人出手时,却发现那人迟迟没有行动。
舒长贞很快从那沉重的呼息声里,听出来人并非习武之人,且幽暗里,他隐隐闻到一缕香味,那通常是姑娘家用香料薰染衣物留下的香气。
他忖思,莫非潜入他房里的是一名姑娘?
再候了几息,见对方仍是窝在窗边,未上前一步,他悄无声息的下榻,冷不防擒住来人。
咽喉被人猛然掐住,明芸秀惊恐地张口要大叫出声,但声音全都被锁回咽喉里,只能勉强发出「唔唔啊啊」的声音。
这人是要掐死她吗?她骇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了。
擒住了人,舒长贞点亮桌上的烛火,瞬间一室通明,他望向来人,果然是一个姑娘。
因房里遽然亮堂起来,明芸秀双眼微微眯了眯,而后便瞪着一双眼看着他。
「姑娘是何人?为何半夜潜入我房里?」他冷声质问,微微松开手,让她能回话。
明芸秀眨了眨眼,下一瞬惊喜的脱口而出,「你是苏大哥?天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舒长贞见这姑娘竟似认得他,然而他对她并无半点印象,沉着脸诘问道:「姑娘究竟是何人?半夜闯进我房里,所为何事?」
明芸秀双眸盯着那张俊秀绝伦的脸庞,问道:「苏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舒长贞再瞟她一眼,确认自己并未见过她,冷笑道:「我与姑娘素未谋面。」
她失望的叹息一声,「看来你真的忘了,咱们七、八年前曾见过一面。」
他已失了耐性,「我不记得有此事,姑娘莫要乱认人。说,你为何潜进我房里?再不从实招来,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见他真不记得她了,明芸秀提醒他,「大约七、八年前,那年我随家人去常净寺礼佛,傍晚时分,我瞒着家里人自个儿跑到后山玩,后来迷路了,我急着找路回去时,不小心摔下山崖,幸好落在山壁间一段横生的树杈上头,才没摔下崖底。」
说着那年的事,她唇边漾着怀念的笑,「当时我吓坏了,惊慌的喊着救命,你听见了,跑过来要救我,但山顶和那树杈之间有段距离,你下不来,找来藤蔓让我抓着爬上去,可我脚受伤了动不了,你便把藤蔓绑在一株大树上,爬下来背着我上去,然后一路背我回到常净寺,还不停的哄着受到惊吓的我。」
说到这,她厚颜再补上一句,「那年我穿着一袭粉紫色的衣裙,梳着辫子,模样十分可爱,人见人夸,你可还记得?」
听她一提,舒长贞略一沉吟,隐约忆起似乎有这事。
「原来你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事隔七、八年,当年的小丫头已摇身一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年他之所以会独自出现在山上,是因他那「好大哥」带他上山打猎,而后不着痕迹的抛下他,又暗中支开他的随从,使他落单,最后他只得只身下山。
当年的他,天真愚蠢得可憎又可笑。
见他终于想起来,她迭声道:「是啊是啊,就是我,你看我都长这么大了!」他乡异地与故人重逢,明芸秀翘起的嘴角露出欢快的笑意。
那年的他约莫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隔这么久,她之所以还认得他,是因为他那张阴柔俊秀,犹胜女子三分的面容。
这样一张出色的脸庞,任谁见过一面都难以忘记。
当时尚年幼的她,只听说他姓苏,一路上甜甜的喊他苏大哥,也不知他的名字,在他离开后,她才想起来这事,但再想问已找不到人了。
想不到时隔多年,竟这般碰巧在此相见。
记起两人确实曾在多年前见过,他松手放开了她,「我听说明姑娘要出嫁了,怎么会在这,还半夜偷偷摸摸的潜进我房里?」
当年送她回去时,他知晓了她的身分。而先前离京前,他曾听人说起御史大夫明熹德的女儿,将要嫁给涂州秦家的次子秦书恩的事。
她的出阁之日他不知道,不过再怎么样,她一个即将嫁人的新嫁娘,都不该出现在他房里才是。
明芸秀早已换下嫁裳,此时身上穿着的是她不久从一个丫鬟那儿偷偷顺来的一袭粉色衣裙,她试着向他解释前因后果,「苏大哥,事情是这样的,我原本要嫁往位于涂州的秦家,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出了差错。前天我和来自饶州、准备嫁往郑州张家的姜姑娘碰巧因为避雨,在一处庄园暂留一夜,没想到第二天出发之后,我发现自个儿竟然上错了马车,坐在张家的马车里。」
舒长贞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你太糊涂,还是那些下人全都喝醉了?」新娘子上错马车,这也太荒唐了。
「问题就出在这,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上马车的,整个人一直昏昏沉沉的。离奇的是,待我清醒过来后,马车里那几个姜姑娘的陪嫁丫鬟竟然把我当成是她们的主子,任我说破嘴,她们都不信,还当我中邪了。今晚在这客栈落脚之后,她们还找来道士要给我驱邪呢,谁想那道士压根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居然要我喝符水来驱邪。」
听她说到这,舒长贞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几眼,她身上穿着一袭粉色衣裙,肩上披着一件驼色斗篷,一头鸦羽色长发只随意用一支簪子挽起来,素着一张脸,脸上流露出疑惑和忿忿不平的神情。
依她方才所说,这事确实有些离奇,然而此事与他无关,他只在意一件事,「那你为何闯进我房里?」
明芸秀解释道:「这事如此诡异,我若不逃,说不定真要被强行押着嫁往张家去,那还得了。为了找机会逃走,今晚我一直忍着没睡,直到看守我的丫鬟撑不住睡着了,我才偷偷溜出来。可三更半夜的,外头城门还没开,我便盘算着先找个地方躲着,等天一亮再伺机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