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着下山,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背上的竹篓也给甩了出去,辛苦半日所采的药草被这么一甩,散落了一地,让她顾不得痛,惊呼出声,「我的药草——」
她着急的想爬起身,手一撑,却发现掌心传来奇怪的触感,有些柔软,甚至还有些湿热……
这触感让夏以烟头皮发麻,缓缓低下头,果然看见了一具「屍体」,而且不是动物的屍体,那身形一看便知是人。
「唔——」她急忙捂住嘴,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周遭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身下这具「屍体」,她浑身颤抖的爬起身,一边爬还一边念着,「阿弥陀佛,我不是故意踢到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怪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连上山采个药草都能遇上死人,这霉运真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虽说遇见了死人,怕得要死,可钱还是得赚,她忍着鸡皮疙瘩,将散落一地的药草给一一拾了回来,捡得差不多后,便打算溜了,谁知就在她准备闪人时,脚踝一热,一股拉力让她再次跌倒在地。
这一次,夏以烟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尖喊出声,「啊——啊啊啊——」
尖锐的嗓音几乎响彻云霄,可惜这荒山野岭的,就是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见。
夏以烟不停的猛踹狂踢,一心想摆脱那禁锢她脚踝的东西,好将自个儿的脚从那「屍变」的屍体手中抢回来,「放开我!放开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我不过是踢了你一下,可没害死你,你别死抓我呀……」
夏以烟不停的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暗暗为自己白日遇鬼感到不幸时,一道细若蚊鸣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水……水……」
「水?我没水,而且你一个鬼要啥水呀,本姑娘活到二十八岁还没听过鬼要喝——」对呀,鬼怎么会向她讨水喝?
嗓音戛然而止,夏以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抓着她的不是鬼,也不是个死人。
夏以烟大大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她这才看清抓着她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身上覆着厚厚的落叶,整个人被枯叶给淹没,若不是她经过时被绊了一脚,恐怕此人真要尘归尘、土归土,成为这片山林的养分。
眼前的人一看就是落了难,且不论他是为何落难,她只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心人士,她自己都欠人救助了,更别提去救人,尤其是这儿荒山野岭的,她肯定是果断走人,然而——
尽管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的想扯回自己的脚踝,那握在她脚上的大手依旧动也不动,像铁链子一般,紧紧的禁锢着她,让她想跑也跑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轻声喊着,「喂,你、你还好吗?」
男人没应声,动也不动。
难不成被她给踢死了?
这念头一起,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内心挣扎了好半天,这才抖着小手,将覆在他脸上的黑发给拨开,打算探一探还有没有气,然而这一拨,她傻眼了,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宛若画布一般精彩,且那伤一看就是刚造成的。
夏以烟沉默了,她一直知道人的潜力无极限,尤其是濒临死亡或深陷恐惧的时候,只是她从不晓得自己的潜力竟这么大,不过才踢了几脚,竟把人直接给踹成了大猪头。
夏以烟心中顿时有了一点愧疚,就在这时,本来动也不动的男人又开口了。
「水……给我水……」
见人没被她给踢死,夏以烟松了口气,抬眸一瞧,正巧对上他睁开的眼睛。
这一瞧,她有些傻了,这人的眼睛可生得真好,虽然那张脸脏污不已,还布满了她的「杰作」,然那双眼却明亮得惊人。
那一双瞳仁充满着浓郁的黑,彷佛一块上好的墨玉,熠熠生辉,在这样一双眸子的注视下,周遭的色彩就像失了颜色,让夏以烟的眼中仅剩下那纯然的黑。
而此时这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正写着渴望,定定的看着她。
被他这么瞧着,夏以烟有些不自在,苦着张小脸,嘟囔着说:「你想喝水?不是我不给,而是我真的没水呀……」
现在大旱,河里的水少之又水,临时去找怕也找不着。
闻言,男子闭上那双彷佛能魅惑人心的眼,动也不动,像是死了心,可依旧不放手。
她发愁的又说:「要不,你先放开我,我回去取水来可好?」
他这么死抓着她,她就是真想替他去取水也动不了,更何况,她压根没打算去,只想赶紧逃离这鬼地方。
话落,男子还是沉默。
夏以烟得不到回应,只得又说:「不然,我先采个果子给你止止渴?」
男人依旧没有反应,就在夏以烟以为他又昏死过去时,突然感到那抓住她脚踝的力道缓缓一松。
她大喜,忙用力将自个儿的脚给抽出来,这一脱身,她立马头也不回的跑了,哪里还管身后之人的死活。
她一路直奔山下,直到看见村子,才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突然觉得,就她这霉运,能活着回来,简直是奇蹟了!
为了不受良心的谴责,最后夏以烟还是决定当一回好人,上山去救人。
可她一个人搬不动,只好麻烦古益,趁着天还未全黑,两人匆匆上了山,将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给带回村庄。
「烟丫头,我瞧这人还是接回我家来的好,你一个女孩子,照顾一个大男人,实在是……」古益看着榻上那高大的男子,觉得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妥。
知道他是好意,夏以烟却拒绝了,「古大叔,人是我发现的,也是我嚷着要救的,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再说,你家中不是还有古大娘和秀娥?这人搁在你那,一样不妥。且这人伤得重,我们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他找大夫,好在我多少懂一些药理,又采了许多药草,照顾起来不难,若是真不幸……也不好给你家带来晦气。」
这人伤得可不轻,身上光是被树枝给刮破的伤口就有十多道,还有一道几乎横切腹部的伤口,然而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重的伤来自他的后脑杓。
他的后脑杓受到了强烈撞击,失血过多,若非她正巧采了不少止血的药草,能不能救的活还两说,现下就怕他受的不只皮外伤,还有内伤,若是伤到了脑子,她可就真的没辙了,所以这人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命够不够大。
「可、可人也不能搁在你这呀,这要是传出去了,你以后还怎么说亲呀!」古益突然有些后悔帮她救人了,当时听见有人受伤,脑子一热就跟着她去背人,怎知救了人,后续的问题才是麻烦。
古益着急得很,夏以烟倒是一脸无所谓,「古大叔,同你说句真话,嫁人这事我还真没想法,我父母双亡,还有一双弟妹,有谁家愿意讨这样的媳妇?就是有,我也不愿嫁,再怎么着也得等松儿和卉儿长大,各自嫁娶,再来考虑。」
最重要的是,古人三妻四妾,与她受的教育格格不入,所以嫁与不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若是能找个一心一意对她好、且能接受她养一双弟妹,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古益听了,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说的话句句在理,他无话可说,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可就是不嫁人,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