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鼠患让他们一票人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个多月,王丰当时离夏以烟最近,只记得夏以烟额间闪过一道红光,没多久便来了一大群老鼠,这事太过诡异,他没敢和别人说,自然也不敢再去找夏以烟的麻烦,加上她的债务后来全还清了,可夏升宏欠下的债一毛也没还,他才会带人来柳叶村讨债。
「抵债?这不可能!」儿女是他们的命根子,被抓去抵债,他们两个老的可怎么活?
「不可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告到官府也是我有理,一句话,要么还钱,要么给人,就这么简单!十日的时间给你们凑银子已经够宽限了,夏升宏就暂且在我那「做客」,等你们凑足银子再来换人。」
说罢,王丰手一挥,带着一票人走了。
「爹、娘一一」夏升宏害怕的喊着。
「升宏!」钱虹追了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架走。
看着王丰走远,两人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屋内传来一声巨响,钱虹才回过神,忙往屋内走去。
「那个贱人!」夏明珠躲在屋内,方才王丰说的话,她听得一字不漏,他一走,心里的害怕与气愤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妆台上那为数不多的首饰给扫下地。
「明珠!」钱虹进房就看见落了满地的首饰。
夏明珠一见到钱虹,双眼便红了,歇斯底里的大喊,「娘,你不是说夏以烟他们很好唬,只要三两句,就会乖乖把钱交出来?区区一百两,你去叫他们还,他们凭什么来跟我们要钱?叫他们去找夏以烟要!要抓人抵债也该是抓他们,凭什么来抓我?」
她怕王丰,他总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给吃下去,那眼神令人作呕,想也知道他若真抓了她去抵债,肯定不是转卖给人当丫鬟这么简单。
「明珠,你冷静点……」钱虹见女儿这般,有些吓到,却没答应她去找夏以烟。
她是怕了,本以为夏以烟那三个孤儿,只要稍微拿捏一下便会对她服服贴贴,谁知几年不见,懦弱温驯的小女娃竟变得如此剽悍,他们不仅没捞到半点好处,她更是在牢房里待了整整十日,若不是夏杰四处托人说情,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
待她出来才知,她不过是说错了句话,关押两三日就能被放出来,是夏以烟那贱人递了钱使了关系,让她出不来。
若是以往,她肯定不会因为这区区小事便被吓住,她会怕,是因为夏以烟那姘头居然在她被关进牢房的第三晚潜入牢房,一双眼像毫无温度冷冷的盯着她,警告她不得再去招惹夏以烟,否则他能无声无息的潜进牢房,也能无声无息的取她的命。
随着他的话落,她另一只手也被他给卸了,她惊惧交加,想喊偏偏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半点声音,最后痛昏了过去。
因为这事,她是真怕了,不敢再招惹夏以烟,只能轻声安慰女儿,「明珠,你别担心,这世道是有王法的,不是他王丰说了算,他要是敢来抓你,娘就和他拼命,你别怕……」
钱虹说得满嘴唾沫,女儿虽然不再发怒,却是动也不动,一双眼满是恕毒,那模样连她这个做娘的都瞧得看些心惊,最终她叹了气,转身出了房间,打算和夏杰商量商量该怎么把儿子给救出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背的肉哪有手心多?儿子能养他们终老,女儿嫁出去后,除了偶尔能贴补娘家外,什么事也做不到。
他们家仅仅是农户,就算是卖田卖屋也凑不到一百两,更别说,要是把房产给卖了,他们一家子该怎么生活?
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找户有钱的人家将夏明珠给嫁了,用那些聘礼来换回她的儿子。
打定主意,钱虹的心稍安,快步走了出去。
待钱虹一走,夏明珠才冷冷的抬起眼,看着她的背影。
那是她的娘,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她肯定是最了解的那个人,她娘的势利与爱财无人能比,虽说对她是真心疼爱,可比起夏家的独苗,她仍差得远了,她毫不怀疑娘会在想不到办法时将她给牺牲出去。
一想到这个可能,夏明珠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怕极了。
她叫夏明珠,家里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爹娘却也真的是将她当明珠一般呵护到大,若是没有这样的事,她相信她会一直这样被父母护着,然后嫁个好人家,过上和母亲一样被丈夫疼宠一辈子的日子。
可这一切在刚刚全毁了……她从未遇过这样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将所有过错怪在夏以烟的头上。
若不是夏以烟不替他们还钱,王丰又怎么会找上门来?若不是因为夏以烟不识相,她那些钱早就进了娘的口袋,他们又何必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发愁?若不是夏以烟,她看中的男人也不会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还娶了那贱人。
全是因为夏以烟,他们家才会落到如此田地,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她绝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绝对不会!
时光如流水,眨眼而逝,小两口的新婚生活甜甜蜜蜜,可独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几日,在夏以松与夏以卉回来后,日子恢复到了从前,平淡却幸福。
「阿燕,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坐在庭院的竹藤椅上,夏以烟望着天上飘落的雪,侧过螓首同身旁的男人说道。
「怎么了?」阿燕握着她的手,柔声问。
她抿了抿唇,把想了好多天的想法说了出来,「药香堂的陈掌柜今儿个递了信来,说他们少东家特地从皇都来严城,要和我商定上回我卖的药材的价格,那些药的价格我心里有底,足够我们家人过上富足的下半辈子,因此我想拿出一部分的钱,请蓝公子替我在皇都买处小宅子,过几天咱们便到皇都去。」
婚礼前遇到的那个男人,就像个疙瘩,一直搁在她心头,任她怎么甩也用不掉,她怕再待在后坑村,会给村民们惹来麻烦。
闻言,阿燕怔了怔,瞬间明白她的担心,虽然比起找回记忆,他更想与她守在这小小的村庄,过着平淡却甜蜜的生活,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他不能总让她替他烦恼与筹划。
「好,我们搬。」没有多问,他轻轻点头。
他的答应让夏以烟露出了笑,「那好,我们明儿个便进城,在这之前,我得先去和义父说一声。」
搬家不是件小事,原本他们无牵无挂,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但现在不同,她认了古益当义父,搬家一事自然得向他们说一声。
「嗯,我陪你去。」说着,两人一块出门,朝古益家走去。
古益一听见他们要搬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闺女才认下没几日便嫁了人,嫁了人不打紧,好歹家里离得近,能常常碰到面,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同他说要搬家,还是搬到千里远的皇都,这说什么他都不能答应。
可不管他如何挽留,两人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要走。
古益留不住人,最后只能颓然的答应,并不停的嘱咐他们常常回来看看。
夏以烟也有不舍,古益对她的好,她说什么也忘不了。
她也起过念头想让他带着家人同他们一块搬到皇都,可一想到阿燕身世末明,她只能把到口的话给咽下。
次日,夏以烟偕同阿燕,一早便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