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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的是他:筹划良久的计策突然间化为真实。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尽管预先做好万全的计划,事到临头,她还是手足无措了几秒钟。
勇气!韩写意,你必须拿出勇气迎战。
“呃,我……”可是,芳姊又不在现场,而且与他也没啥太大的交情,抬出她的名号似乎不太妥当。“我……我叫韩写意,是‘盖洛普公司’的市调员!”她自己都暗暗吓了一跳,这个点子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管了,既然说出口了,就得继续掰下去。“我们针对国内科技人员设计了一份问卷,想调查——”
“我没空!”他根本不等她说完。“五分钟之内有个专题演讲等着我发表,你去找其他受访者吧!”
他又要走了!不行,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大门口越过重重人海爬上二楼,沿途又差点被冒失鬼撞倒,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慢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进他和门扇之间。“时先生,你是本公司电脑抽样选中的特定人选,我不可以随便找人代替你,否则会被督察员发现。”
这不干他的事!“我同情你,可是我依然没空。”他继续朝门口逼近。
“请你把抽象的同情化为实质的帮助。”她坚持不让路。
她还真有不屈不挠的精神。石滕清被她缠得啼笑皆非。“我已经告诉你,我、没、空!”
“现在没空无所谓,我们可以另外安排时间。”她的脑袋开始滴溜溜转动。适才误打误撞掰出来的身分,此刻想想倒满好用的。以问卷调查为理由,她可以名正言顺约他出来,光明正大询问他的基本资料、家世背景,兼且获得与他一对一相处的机会,一鱼多吃!真好。
然而这位时先生似乎不太好相处,脸色紧揪得像叉烧包,有点吓人。
“时先生,拜托啦!”小女生姿态的哀兵政策对男人通常管用。“你是第七个拒绝接受访问的人。在我们这群市调者中,只有我的业绩最差。如果今天又失败,回去一定会被FIRE掉,那我又得重新找打工机会了。您应该知道,现今社会处处是陷阱,正派而优渥的打工环境很难找耶!你只要拨出一滴滴时间就可以挽救我的工作。麻烦您高抬贵手啦!”
石滕清面无表情地打量她。
倘若他料得不错,她似乎打算引发他的怜悯。女性的软求伎俩碰上他通常是见光死。不过,说来好笑,他发现自己真的开始同情起这个大女孩来了。推敲她的言下之意,大女生俨然未脱学生的身分,而且办事能力显然也不甚了了,才会吃遍七位受访者的闭门羹。
天性强悍的他向来不屑于同情弱者。达尔文的进化论明白指出:适者生存。所以弱势竞争者理应遭受淘汰,然而——
或许是她明净眼中的灵黠,也或许是她周身围绕的清新气质,更可能是她历经六次失败后终于展现出来的坚强意志,总之,他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心头泛滥着波涛汹涌的怜悯。
“好吧!”趁着自己尚未来得及改变心意,他嘱咐她:“告诉我哪天下午你没课?”
“我是夜大学生,白天都有空。”成功了!可见上芳姊的酒店见习那群公主、公关对付男人的手腕还是有用的。
“那么下星期一下午两点到‘欧亚’来,告诉柜台接待小姐你和科技部主任有约,她会带你来见我。”
“是是是。”她点头如捣蒜,甚至逢迎谘媚地替他拉开门靡,恭迎皇上退朝。
唷啊!大事底定!
凡事起头难,一旦跨出成功的第一步,还怕接下来的发展不如人意吗?
她才用三、两句话就足以唬住时彦,由此可知他并非什么太难缠的人物,只要多加把劲,还不手到擒来吗?
呵呵!胜利的滋味果然是甜蜜的。
第二章
星期一。韩写意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她却染上生命中最严重的一次感冒。
她头昏脑胀,完全不晓得自己如何抵达“欧亚”,走进巍峨挑高的大厅。
才刚大着舌头报出自己与科技部主任有约,柜台后面飘逸秀丽的女接待员马上漾出一颜浅笑。
“主任出外午餐了,他吩咐过,请您去‘晶华酒店’找他。”
于是,形容凄惨的她拖着病体,慢慢从南京东路一段挨向“晶华”,沿路上饱受风霜雨淋的苦楚。
直到她跌坐进石滕清对面时,眼瞳望出去已然变成视茫茫的悲惨世界。
“你还好吧?”他几乎要怀疑此时的她与前天精神抖擞的大女生是同一个人。
原本光洁俏丽的脸庞转为异样的火红,偏生嘴唇又毫无血色,涣散的眸光寻不着当时的精巧伶俐,连及肩青丝此刻见来也像一堆枯黄的稻草。
看样子她不但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我很好……哈啾!”喷嚏声出卖了她的健康状况。“对不起,没有喷到你吧?”
“你有没有去看医生?”石滕清掏出手帕递给她。
“‘看’医生?医生又没有三头六臂,同样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大病当前,顾不得礼节。写意索性痛痛快快就着他的手帕擤鼻涕、擦眼泪。
自小她就容易染上感冒,一旦生起病来可比兵败如山倒,效果卓著。今天强撑着出来会见他已经耗费掉她所有的精力。
“你何时开始生病的?”他递出第二条备用手帕。
“上星期六。哈啾!”噢!头好昏,喉咙好痛。
这场感冒是那天她在寒风中苦苦等候芳姊半个小时的后遗症,当天回家后她马上发烧了;而且昨晚为了伪造问卷,她三更半夜偷溜进主屋的书房里打电脑,没能好好休息;刚才身上又没钱,只好安步当车走了一段长路。种种折腾下来,她还能坐在这里与他有问有答,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SUPER!
“从上星期六病到现在,还不去看医生?”他吃了一惊。这个韩写意——这是她的名字没错吧——以为自己是铜筋铁骨打造的,百毒不侵吗?“跟我来!”
他拿起帐单,抓住她的手起身就走。
“干么?”她昏沉得没力气反抗。
“我送你去医院。”瞧她的脸色,好歹也得打上两针,再吊瓶点滴。
“停!”她的脚跟钉在地上。
医院?死也不去,宁死不屈!
“怎么回事?”他愕然回头,她居然还有力气反抗!
“我不去。”她的脸蛋几乎胀成两倍大。
餐厅内,其他客人开始注视他们的拉锯战。
“为什么?”他顾不得其他观众的眼光,提醒自己对病人要有耐心。
“因为……”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哪个傻子会心甘情愿受病魔折磨?她不想上医院自然有原因,然而犯不着向他报备吧?时彦也未免太多管闲事了。“因为……我讨厌打针。”
勉强找出一个不像理由的理由。
石滕清听了险些失笑出来。他向来认为只有七、八岁的小鬼头才会怕打针,原来她堂堂女大学生还保留着这种“幼儿特征”。
“打针又不会痛。即使会病,顶多持续两秒钟,总比抱病两个星期好吧?”这次他索性蛮横地揽住她的肩脊,强迫她前进。
倒不是他喜欢多管闲事,只是,既然让他亲眼目睹她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实在不能狠下心来放着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