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碧波有了,魔境的水池,氤氲淡淡紫烟,更添朦胧美感。
暖黄月华倒没有,魔境并无日月,但那道薄薄金芒犹在,哪处不照照此处,金煌色光辉,落了满池,池面粼粼闪烁。
飘飘飞花也没有,可不知名的火红叶子,依旧飘坠,随风摇曳,落于池面,缀点纷纷红滟,撩乱一池幽静。
赤裸娇躯的女主角更没有,池子里,站着一个男人。
在洗澡的也不是他,而是那只似龙似蛟的坐骑,她若想学学登徒子下手,恐怕只能偷到兽鞍了。
猋风去替姊弟俩采魔果一一太习惯被当成破财这崽子的姊姊,-时改不了口,罢了,自降辈分而已,又不是多大事儿一一再三吩咐他们别乱跑,可她和破财是什么德性,哪可能乖乖听话?
猋风前脚才走,她与破财后脚就四处乱逛起来。
虽说是逛,实际上也无法跑太远,对神族,魔境并非合适生存之地,在这儿,脚步不知沉重几千斤,走没十步便要歇歇喘喘,习惯浓浊压顶的重量。
是破财,先发现了池里动静。
孩子目光被威猛坐骑吸引,满脸写着「我想养」的任性骄纵,金眸闪闪发着光,随后才到的她,却觉得坐骑旁的男子,更有看头,若可以,她也挺想养养……
魔境中遇见的,自然是魔族人,可他,与黑嫩族的猋风,很大不同。
猋风一副「爷儿就是魔」的正常模样,该有的尖锐獠牙,一根不少。
倒也不是所有魔族皆兽模兽样,有些魔族以容貌傲视群雄,美艳无双,仙人远远不及。
不过那男子,非属美艳类型,而是……精致。
精致这两字,很是高深,没法子衡量或评价。
浅至他的衣着佩饰,一袭艳色红裳,下摆没入池内,颈间,几串银链垂坠,华却不俗。
再至他极黑长发,一泓淬入月华的发瀑,松松地、漫不经心地,挽住最美流光一般,以红绳于脑后轻束一绺,再任那美丽墨色,披散一身,蜿蜒如川,当微风拂送,墨色轻舞飞扬。
深至他的面庞五官,双眉英挺,许是魔境无日,他肤色偏白皙,衬以艳红色异眸,加倍魅人,宛若上好瑰宝,鼻梁、薄唇、下颏,巧夺天工,无一处能挑出瑕疵。
登徒子偷衣裳逼婚的行径,她看书时不懂,现在,却有一些些了然。
那是一股冲动的愚蠢念头,失心疯了一样的无法自制。
真该庆幸,他没脱了衣裳沐浴,否则眼下偷衣裳的畜生,就轮到她担纲了。
开喜盯着他瞧,半晌没舍得眨眼。
好似只要一眨眸,错失如此风光,哪怕仅仅短暂一瞬,皆是大大浪费,暴殄天物。
突然想着……他若是开怀一笑,不知是怎生的惊人美景?
此次来魔境的正事,她可没忘一一与天愚的赌局,逗笑三只魔族。
本打算目标慢慢寻找,没想到第一只让她涌现「真想瞧瞧他笑起来的样子」的对象,来得电光石火,措手不及,省略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波折。
「喜姨……呃喜姊,我好想养一只哦。」破财扯扯她裙摆,被迫更改的称呼,孩子觉得拗口,老是喊错,喜姨喜姊傻傻分不清楚。
「我也满想的。」她点头附和。
「我们带一只回去好不好,爹娘是一定不许我养,所以可以先养你那儿,每日下课后,我再去看看它、喂喂它,你说好不好?」破财心中的小算盘,打得颇响。
「我觉得,看起来不是很容易驯服……」胆敢孤身一魔,站在池子里撩人,不担心被敲昏带回去当男宠,应该是有一套本事。
「我也觉得不容易,可是它长得好威猛,跨在它背上,一定很神气!」破财说的是坐骑。
「威猛吗?我倒认为不算威猛,虽也不算太瘦小,以魔族来说,还是太精致了点……不过要剥了衣裳,方知是熊是狗。」她说的,是正在刷洗坐骑的男人。
有些人,面容文雅,但衣裳一脱,底下才是重头戏,天人的脸孔,野兽的身材,并非没有可能。
「呃,它有穿衣裳吗?」破财歪着小脑袋瓜子打量,明明只看见那只坐骑一身红鳞,四足焠带烈火,不因浸入池水而熄灭。
搞了半天,开喜才发现,两人根本鸡同鸭讲,笑着揉乱破财一头软嫩金发。
偷窥的一方,嘀嘀咕咕好半晌,被偷窥的另一方岂会无所察觉,任人品头论足,目光放肆审视?
姑且不提那名精致男子,光是正被舒服刷洗的坐骑,早已发觉周遭有陌生气息靠近。
至于它为何未展开扑杀行动,一是因为身那两道气息虽香甜美味,却太羸弱,激不起兽性的嗜血追逐,二则,主人没下令,它便不会擅动。
再者,比起那两只小东西,小东西背后逼近的玩意儿,它还更有兴致些一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是蝉,两只小娃是螳螂,那么,谁是雀?
开喜向来不是迟钝之辈,可是在魔境里,感官知觉备受限制,导致不察身后危机靠近,直至巨大阴影笼罩两人,她才回头一觑。
一尾独角蛇,漆黑如墨,硕大蔽天,吐着暗紫蛇信,眸光凛冽,尖牙外露,发出森寒嘶嘶声。
她来不及喊,拉着破财往旁侧翻滚,独角蛇展开的第一记攻击,勉强闪过。
蛇身动作灵活,立刻扭转,追逐上来。
换成平常时候,区区下作小虫子,连破财都能打得过,然现在不是平常时候,半点法术也使不出来,除了尖叫窜逃,没有第二条路。
此番追逐动静忒大,耳聋眼盲也不可能没发现,蛇尾横扫而过,碎石四溅,些些滚落池面,激起点点水花。
池里男子淡淡抬眸,面无表情,瞧了小半片刻,一蛇两娃追赶跑跳碰,很是热闹,好些回,两娃都快惊险落入蛇口,又能伶俐闪过,求生意识颇强烈,值得赞赏。
「䶮腾,去。」他手朝坐骑臀后一拍。
似龙似蛟的生物啸天一啼,动若电掣乍闪,不过一眨眼,它已来到独角蛇身旁,咬住挺直蛇躯的咽喉,碎骨声清脆,单单一声「喀」,四周回归宁静。
方才横扫地面的庞大凶尾,霎时没了劲头。
名唤䶮腾之物,―口一口,将独角蛇撕吃入腹,大快朵颐。
看着这种豪迈进食法,破财抖了抖,往开喜怀里缩,就怕它吃完主食,还想配配小菜……
刚刚生起想豢养它的冲动,随它嚼食的行径,一点一滴身消减了下去。
「它满便利的耶,四肢自带火焰,刚好烤完食物再吃。」开喜还有心情赞扬眼前这一幕。
破财只担心,它烤完了独角蛇不够,下一个轮到他们俩!
还在发抖的破财,被提着衣领拉起来,不知何时,池中男人缓步到来,气息沉敛,她全然未觉。
开喜欲抢,竟不敌男人几根指头微力,破财落入人家手中,遭受细细打量,小脸蛋被左右翻看。
事实上,也不用看得那么仔细,破财异常耀眼的金发,早已泄漏身分,魔族可不会有这般美丽的发色。
「居然是神族……䶮腾,你有新鲜货吃了。」男人声嗓颇沉,与精致面庞有些落差,但并不算瑕疵。
那声音,是扱好听的,可说出来的话,教人不乐。
「喜姨姊姊救我!」破财吓到胡乱喊她。
䶮腾听见主人所言,弃了吃掉一半的蛇尸,朝破财走来,再怎么说,论外观可口度,香甜可爱的破财,远远胜过独角蛇数倍。
它凑上鼻子嗅,一股独角蛇的腥浓血味,冲着破财脸蛋喷吐,这下破财别说是哭,连大吐口气都不敢,只能用着两泡泪汪汪大眼,向她求救。
是说,她也没法子救呀,面对独角蛇都没辙,一口咬死蛇的怪物,加上怪物的主人,她更不可能赢得过嘛。
开喜思忖再三,救是无法救,唯今之计,只能拖延。
她仰着脸,向拎住破财的男子提议:「他确实美味可口,细皮嫩肉的……可是不够它塞牙缝呀,难得如此珍馐,不如,养大一些再吃吧,也能吃久一点。瞧现在的小身板,一口就没了,多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