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我有什么好悔的?」管夫人恨溢满胸。「我只恨当初没有一杯鸠酒毒死你!若非有你拦路,大王早扶我为正——」
「你从来不听人言。」姬摇王后摇了摇头,目光幽幽。「若大王有意许妻位予你,当初便不会亲至摇地迎我为后,亦不能两年后方许你入宫。只可惜,你向来自诩为大王之红粉知己,却不知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心志如铁……」
「是吗?」满目凄厉怨恨的管夫人一顿,忽然妖媚入骨喋蝶地笑了。「也对,他虽不能许我妻位,可到后来,我却是能朝朝暮暮伴他左右……说到底,你这位王后,不过是他用来稳定朝歌的一只器物,而他最爱的女子终究是我。」
闻言,姬摇王后眸底有止不住翻腾如海的悲伤,然而她依然身姿挺秀、雍容稳重,只大袖隐隐抖动,透出一丝哀意。
「你收手吧。」最后,姬摇王后轻轻道:「莫再自伤伤人,你亲手造的孽……还不够吗?」
管夫人讽刺至极地反唇相稽。「若论执念,你又有何颜面说我?你怎地不死心魂飞魄散去也?便是假仁假义矫作高贵如你,还不是流离千年死不瞑目?」
姬摇王后眼底悲色更浓了,低声喃喃如自语。「我答应过,我会等他。」
……大王真切地紧紧牢握住她的手,要她等他回来的。
一生和三千年都一样,不管是活着抑或死去,是轮回投胎转世为人,还是上天入地幽冥八方,他要她等,她就会等。
管夫人被这一幕狠狠刺激着了,面色狰狞七窍流血,「你这贱人!大王是我的,他永远是我的——哈哈哈哈!你想等他?咱们就来看看,究竟谁最后才能得到大王,我会不惜啮尽千鬼万魂,吞噬天地,逼也要将他逼出来相见,让这贼老天把他还给我——可你呢?你凭着一腔心念,还能支撑多久?嗯?你三魂尽消,七魄也渐渐淡了吧?」
「——你趁早收手,且莫再出现在鹿鸣面前,莫扰她今世清宁。」姬摇王后神情平静,周身气势却是渊泞岳峙,正气凛冽,深含警戒。「否则本宫便是三魂尽消,七魂将散,也还有余力与你同归于尽!」
管夫人像是猛地挨了一记冷鞭,眼底闪过狼狈难堪毒恨之色,面上黑气大盛。「你仗势着什么身分来威胁我?莫忘了,你不过是个有名无宠的空头王后——本夫人要做甚,从来就由不得你挟制!」
「这是本宫的最后通牒。」姬摇王后声音极淡,却挟带滚滚雷霆之威。
眨眼间,姬摇王后已然消失无踪……
良久良久后,管夫人缓缓举出僵硬的手,再度在镜台前慢慢地扶正自己的头颅,描眉,最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抹阴气森森的笑来。
「便瞧着吧!纠缠千年耗尽气力又如何?咱们「三个」注定捆在一起腐烂毁灭,谁都别想解脱!」
这都是你姬摇和……那个小孽种欠我的!
第16章(1)
最终,鹿鸣当天还是没能如期赶回花莲。
因为他们才刚要走进电梯,周颂就接到一通来自unlimited保安部总监阿瑟的紧急电话。
有一组客人近日参加了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的锡霍特山脉内(隶属俄罗斯的世界遗产)的贝里尔山酷寒极限登山及攀岩探险,向导和领队都是unlimited身经百战的菁英老手,在零下三十度左右的严峻状态下,带领着团员终于成功攀登上两千九百三十三公尺峰顶。
正欢呼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并准备扎营歇息一晚后便收拾装备下山,偏偏其中三名团员却不顾向导和领队的警告,漏夜偷偷地自行前往另一端险峻的山岭探险,结果三人跌进将近两百公尺深的狭窄雪洞里。
虽然及时呼救,可光是设法救援出这三名团员就耗掉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一耽搁之下,又遇巨大暴风雪来袭。
所有人无法及时按照原定计划移动到安全的驻扎位置,更无法顺利脱身,只能被迫受困当地。
向导和领队一个出身美国海豹部队,一个是法国第十空降突击队退役队员,在暴风雪侵袭的当下,立即机敏地带着十名团员躲回了峭壁内的山洞,并且用卫星电话迅速回报并发出求援。
阿瑟第一时间联络了哈巴罗夫斯克及中俄边境的相关组织,但因为当地正遭百年不遇的大风雪,能派出的救援人员有限,再加上直升机在这样的恶劣气候下也无法升空,所以只能立即回报给周颂。
手机那头的阿瑟再无平日的优雅慵懒,声音冷静深沉而紧绷。
「老板,我已经先行联络了我们驻守在中俄边境的组员,目前分别从海参崴和哈尔滨出发赶过去,但风雪实在太大,必要时可能必须请求政治甚至军方协助,关于这个部分,我想还是只有你能全权做主。」
周颂英俊脸庞严肃冷硬,沉声道:「我知道了。你马上让人知会民航局一声,备好数据,说我们unlimited的湾流G6S0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起飞。哈巴洛夫斯克新机场那边也打声招呼,另外跟斯维坦巴尔说一声,我们还有一组人马要倍道,也请他尽快提供我们一点「小东西」,等这次的事件平安落幕,上次的人情就不用他还了。」
「收到,我马上联系。」阿瑟精干利落道。
结束通话后,周颂低头看着始终静静等在一旁的鹿鸣,心下一紧,喉咙有些苦涩发干起来,「小鸣……」
「你不用送我了,去处理公事吧。」她想镇定从容以对,却发现自己胸口绞拧压抑得厉害,潇洒不起来,只有满满的心慌。「你——自己小心。」
他抬起手轻轻地描绘过她蹙起的眉毛和紧抿的唇瓣,柔声道:「别怕,我处理过很多类似的状况,不会有事的。」
鹿鸣躲开他恳切的目光,牙关咬了咬,努力维持面无表情和无动于衷。
「嗯。」
见她身形僵硬,刻意保持的疏离遥远,周颂心痛如绞,却也知道尽管不是他所愿,但还是对她食言了。
他口口声声答应过,不会离开她身边的。
但现实马上就狠狠打了他自己一巴掌……
可人命关天,就算不为unlimited的商誉,他也一定会亲身坐镇,甚至不惜亲自出马,务求把所有人员平安带回来。
这是他绝对不能推卸与回避的责任。
然而在尽责的同时,他却无可避免的还是「牺牲」了她。
周颂想要不顾一切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恳求她的谅解和等待,但在这一刻,他却歉疚慌乱害怕得连碰触她都不敢。
他唯恐在她脸上再度看见冷漠和深深的失望,那比给他狠狠当胸一刀还要痛苦!
鹿鸣感觉得到他的惶然不安,她自认从来就不是个大仁大义、品德多么高贵高尚的女人,在必要的时候也很乐于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过去五年来,她也从习惯被他抛下,一直到现在再也不想成为谁的第二选择,所以她对周颂已经没了太大的信心,也没有太多的指望与期待。
可这不代表她感受不到他的一片真心诚意,或是就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自己,轻忽人员的性命安全甚至危及公司信誉……
这个男人,已经很爱很爱她了。
剩下的,早就不单纯是他的问题,而是她的心障居多。
所以现在,她不会让自己成为那个扯他后腿、令他心神不宁,甚至无法冷静思考做判断,顺利营救人员的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