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臭小子!
周父暗暗咬牙切齿,脸也沉了下来,威严冷冷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能请鹿小姐到家里坐坐?要你这么气急败坏的?」
周颂浓眉高高斜挑,很干脆地道:「我怕你吓到她了。」
「这是做人儿子能对父亲说的话吗?」周父有些炸毛了。
「那你这个做父亲的就能趁儿子不在,把人家小姑娘叫来恐吓吗?」
「混账!我几时恐吓她了?」
「还说没有?你个几十岁的大叔了还欺负小女生,丢不丢脸?没看到她一张小脸都被你吓白了吗?」
气色红润的鹿鸣顶着「小脸都被吓白」的虚衔,却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杀气腾腾火爆至极的网球赛,双方炮火四射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她来来回回看过来又看过去,眼睛都不够用了。
周父猛然望向鹿鸣,哼了声。「鹿小姐,你自己说,我从刚刚到现在可有为难你?」
鹿鸣莫名其妙接到球,不过总算反应不慢,看着两头愤怒鸟……呃,是愤怒如狮子的父子二人,态度十分持平地开口。「……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周父。
「……」周颂。
「我倒是饿了。」
周父也不知道局势为何会胡里胡涂就演变成这样?
他今晚没有去参加商业晚宴,而是让妻子女儿代他与会,为的就是要留在家里亲自考察鹿鸣。
周家庄园气派非凡,处处可见名门的高贵与底蕴,一方面他是刻意为了震慑,另一方面也为试探她是不是个眼皮子浅的?
他方方面面都设算好了,却没想到先是鹿鸣的反应令他有些错愕,再来就是他家的熊儿子突然冒出来大扯他这个老子的后腿,让他几乎下不来台。
可今晚要属最叫他意想不到的是,最后他们三个人还同聚一桌,共进晚餐,并且明明就不是单身狗的他,还得被迫塞了满嘴的「狗粮」……
「来,吃吃看家里厨子这一手地道的苏州本帮菜。」熊儿子化身绕指柔,屁颠颠地对人家小姑娘大献殷动,夹菜添汤还连带解说的。「这道松鼠桂鱼说穿了就是糖醋鱼,但是很考究刀工和火候,炸得鱼肉外酥内嫩,最后浇上特制的酸甜酱汁,特别下饭……还有这碗狮子头,酱香浓郁肉汁软糯又微带嚼劲,底下铺的川烫清江菜特别解腻,你一口菜一口肉尝尝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们回花莲就把厨子一起带回去……」
周父脸瞬间黑如锅底……
造反了!
泡妞就泡妞,还理直气壮地回家挖墙脚,连他最喜欢的厨子都要带走,就没想过他这个老爸以后饭还能吃得香不香?
鹿鸣已经在扒第二碗饭了,没办法,眼前的菜太好吃,所以下午的海鲜大餐早已经在胃里不知去向了。
而且她也已经抱持着坦然——其实就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经过此一役,周董事长还不知道怎么在她头上贴标签,暗地里打小人呢,反正她现在也没打算嫁给周颂,就当作自己纯粹来做个客,客人吃得尽兴,他们做主人也面子有光不是吗?
「谢谢,你也吃啊。」当然鹿鸣也不至于没心没肺到极点,看不出周父气定神闲中透着满满醋味的表情,她借着捧起碗的当儿,小小声地提醒周颂。「那个,不要只帮我夹菜吧?」
周父听力敏锐,耳朵不自觉动了动,坐得更挺更威严……其实就是傲娇。
「小鸣对我真好。」周颂满眼欢喜,然后也帮自己添了一个大大的红烧狮子头。
你个狼崽子!
周父筷子一紧,几乎戳破碗底,忍了忍,还是闷哼一声,转向鹿鸣道:「鹿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周颂心猛地沉了下来,脸色也瞬间铁青起来。
鹿鸣却是伸手压住了亟欲发作的他,淡定地笑笑。「周董事长应该也知道,我严格来讲没什么亲近的家人了,所以很羡慕别人一家和乐融融的,就像您家里一样。」
这个小姑娘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绵软中隐含锋芒,周父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但却生不起气来,反而心中掠过了一丝连他都不愿承认的欣赏。
周颂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女人,胸口又是酸甜又是微微发涩,一方面是欣慰她足以保护自己,另一方面则是难受……
如果他能早点进入她的人生,甚至早五年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鹿鸣不是个会愿意男人把她宠得五谷不分的女孩,她有她的独立和骨气,但他若是能早一步认识她,便是能为她多遮挡一天的风雨也好。
周父也沉默了,看着面前这个如常吃饭、喝汤,举止算不上优雅却礼仪良好的,儿子心爱至极的女孩……半晌后,轻描淡写得像随口一提——「有空再过来吃顿饭。」
她一愣。
周颂则是咧嘴笑了,黑眸明亮闪闪。
周父继续面无表情地夹菜、吃饭,依然一派高高在上的家主威严。
回过神来的鹿鸣有点感动,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暗自期盼着或许有朝一日可以成为真正的周家人,她和周颂之间更是一团乱絮一言难尽,但无论如何,能听到长辈说一句「有空过来吃顿饭」,还是让自幼缺爱的她有种淡淡的、暖暖的幸福感。
「谢谢您的邀请。」她微微一笑。
「嗯。」周父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不忘狠狠瞪了一旁笑得跟傻小子的儿子一眼。
——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臭小子,老子还没满意呢!
迟来的晚餐结束后,周颂送鹿鸣回去,半路上,他眉开眼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噗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车窗外台北夜色,一脸若有所思的鹿鸣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没事。」他憋了憋,还是忍不住嘴角高高上扬。「老头子今天吃瘪的样子实在太百年难得一见了,刚刚我真该用手机录下来的。」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好歹是你爸爸呀!」
「多亏是我爸,否则他擅自派人把你带走,我就跟他拼命了。」他半真半假地哼哼道。
「你就继续耍嘴炮吧。」她懒得跟个大号熊孩子抬杠。
周颂笑吟吟地看着她,大手忍不住又摸摸她的头。
她心一跳,在夜色里脸色不自觉红了,还是嘴硬地道:「你当是在拍狗头吗?」
「旺财。」他深情款款地唤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肌肉结实的小腹受了一记肘击,疼是不疼,就是位置危险暧昧得他倒抽了一口气,瞬间可耻的硬了……硬了……硬了……
偏还不能让心爱的女人看见,否则恐怕会当场甩车门走人。
他低低喘了口气,不自在地挪动硬得发疼的某处,并不忘暗咒自己今天穿的这条牛仔裤该死的太合身,紧到快爆了。
鹿鸣浑然不知身旁的男人正受强烈欲望折腾,见他身体紧绷,坐得格外直挺,还以为他总算正经一点了。
就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下,悍马车回到了豪华酒店型大楼。
「明天等我来。」送她上楼到了家,周颂高大的身子满满地占据在大门口,低头凝视着她。「别自己跑回花莲,好吗?」
她仰望着他,有一刹的心情复杂。「嗯。」
「你晚上安心睡,这里的保全很严密。」他为了怕她多想,所以就不告诉她,一直有派人保护着她。
「好,晚安。」她点点头。
周颂恋恋不舍地离开,在电梯门关上的霎时又急急按开,看见她犹在敞开的大门口对着他微笑,黑眸登时亮了起来,笑容大大的,这才心满意足地甘愿让电梯门渐渐合拢,在关上的最后一刻对她用嘴型说了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