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有暗纹的牛皮靴。
今日状况不同,她也就不避讳的直接看着他了,「外面有南召人在找你们。」
那人扬眉,「确定是南召人?」
「不是我亲眼所见,不过我们长年住这,南召人跟东瑞人还是分得清楚的,大爷们若是觉得无妨,小店当然欢迎各位继续住,可若是不想与他们打照面,恐怕还是早点出发好。」
雀斑脸一惊,看着冷嗓子,「大爷!」
「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走。」
白苏芳心想,走了就好,总之,两边人马不要在客栈遇到,「我去给大爷收拾些干粮跟干净的水。」
她说完便立刻跑回大堂外,从系绳的牌子找出三人的马,把羊皮袋灌满水,又去厨房拿了十张大饼,也一并绑在马身上。
才刚刚打好最后一个结,三人便下来了。
「那群人往西边去了,往哪边都好,避开西边就行。」
三人翻身上马,那雀斑脸道:「若是有人问起我们,你可知道怎么说?」
「请放心,就算我是乡村野妇,那也是东瑞人,自然是护着自己人了。」
就见那冷嗓子的唇角微微勾起,白苏芳心想,真好看哪,眼睛好像有宝石在闪烁一样,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这人富贵出身,还长得好看。
就见他从腰间解下东西,往她这边抛来,「赏你。」
白苏芳伸手接住。
马匹冲出马棚,在清晨的街道往北边奔去,直到看不到三人影子,白苏芳这才颤着手仔细看接到的东西,那冷嗓子居然给她一个钱袋子,好沉,就算都是铜钱,那也是不少了,战战兢兢打开,妈啊,一袋金珠子。
好、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白苏芳没出息的全身发抖,苏鄞到省城考举人的钱有了,到京城考贡士的钱也有了,苏鄞,你可千万要榜上有名。
还有,这么多钱放在身上不好,她得赶快回家,埋在灶下,这样才安全。
一路跑回家,柳氏当然被她今天的遭遇吓了一跳,看到那么多金珠子一下昏了过去,白苏芳又捏又掐的半天才把她弄醒,两母女一个出去看着有没有人经过,一个把钱袋子埋入灶灰里,已经放到最深处,白苏芳又丢了两把柴,这才放心。
柳氏想到自家家境可能好转,眼眶一红。
白苏芳笑着抱住母亲,「娘,别哭,女儿只说东西忘了拿,这还得回客栈上工,您在家里就休息休息,想一下怎么给鄞哥儿挑丫头的事情。」
柳氏含泪点点头,「你路上小心。」
「好。」
过了半个月,白苏鄞从书院休假回来,知道姊姊有这番奇遇,自己得以去考举人,莫不高兴万分。
老实说,他这长短腿下田是不行的,拼将来只有读书这一条路,这几年也读得不错,已经有了秀才资格,先生都说他文章四平八稳,比同侪优秀,可以更上层楼,但想起去省城考试得花路费、住宿费,一路吃喝,加上省城什么都贵,至少也得五两银子,姊姊为了他,一个月只休息一天,每天都在工作,这才能供他在勤智书院读书,他实在没脸再让姊姊想办法,可是不考功名,读书又有什么用,没想到老天对他们白家还真不薄。
白苏鄞十五岁的脸上既高兴又羞惭,「我是男子,本应该是我来照顾母亲跟姊姊,可今日却相反,都是我拖累了姊姊……」
白苏芳一个巴掌打在他的后脑杓,「说什么呢,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就是。」柳氏也很高兴,「鄞哥儿,你可得好好考试,你姊姊这好运气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你要把握机会。」
白苏鄞点点头,书院其他同侪家境都不错,落榜了一次,再考就是,可他不是,那十两银子跟那袋金珠子用完,他就再也没办法考试了,他得在这之前金榜题名。
「苏鄞,姊姊跟你说,你可要听进心里,你上场考试,不是为了娘跟我,是为了你自己,替自己争一口气。」
「我懂的。」
「鄞哥儿,你可得考出个前程来。」柳氏一脸企盼,「等你考上了进士,说不定你爹就会派人把我们接回去。」
白苏芳是穿越人,自然对那个相处了半年多的爹有印象,不是坏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一个典型的暴发户,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可惜是个丫头」,白苏芳就怒了,身为女子有什么好可惜的,女子可顶半边天呢,可惜个屁。
然后白二老爷完全就像他给她的印象一样,对这个女儿很淡薄,不讨厌,但也不喜欢,感觉来柳氏住的宅子也只是因为他要在梅花府办事情,住这里比住客栈舒服,虽然是父女,但两边都没什么感情,白二老爷回京后,白苏芳一次也没问起,她见过爹,可没好感,但白苏鄞却没见过白二老爷,小时候他总会问「爹爹在哪」,「爹爹是不是不喜欢鄞哥儿,娘,怎么柱子有爹,我没有,我要爹爹」。
柳氏什么都好,就是对白二老爷死心塌地这点不好。
白苏芳知道,柳氏还是爱着那个白二老爷的。
她会抱着儿子,跟他说爹是怎么样的人,写字多好看,谈生意多厉害,白家可大了,好几个院落呢,人也多,鄞哥儿若是回去,就有一堆兄弟姊妹,然后还有祖父祖母,他们见到鄞哥儿,肯定会喜欢的,鄞哥儿若见到人,可要乖乖喊人才好。
鄞哥儿就会吵着要回去,柳氏就会说快啦快啦,爹爹很快就会派人来接鄞哥儿。
然后咻的一下,十年过去了,白苏芳怀疑,白二老爷不是不管他们母子三人,而是根本忘了。
有钱人不会缺女人,更不会缺儿子女儿,白二老爷早忘了,纯情的母亲还在等。
相对於柳氏的企盼,白苏鄞却不是那么回事,一脸的不高兴,「娘,好端端的说起那人干么。」
小时候他很天真,等着爹爹来接,柱子每回笑他没爹,他就会大声回话「我爹就在路上了」,后来长大了,渐渐知道,这东瑞国没那么大,不可能几年都走不到,那人就是忘了他们。
他小时候会期待,然后失望,接着埋怨,可是进入勤智书院后,他把重心放在拼前程上,慢慢忘记「父亲」这两个字了,书院里比他更糟的人都有,有个师兄的束修是母亲辛苦卖菜存下来的,他爹老是到书院门口闹,要书院退钱,说儿子不读了,把钱退给他,书院禁不起他三番两次的吵闹,便把那学生给退学了。
白苏鄞心想,好吧,自己的爹是个混帐,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他伤害不了自己,他既然当自己不存在,自己又何必念着他,等将来自己考上个好前程,好好孝顺母亲,好好对待姊姊便是,父亲?不希罕。
白苏芳见母亲眼眶红了,马上把话题带开,「对了,苏鄞你秋天去省城考试,我要上工,娘身体不好,没人跟着你去煮饭洗衣,姊姊想,不如买个人伺候你,你好专心考试,你觉得是丫头好些,还是小厮好些?」
讲到儿子的前程,柳氏马上收住情绪,「当然是要丫头了。」
丫头现在帮忙洗衣煮饭,等儿子十五岁,这便先行收房当小妾,给家里开枝散叶,这样是最理想的了。
白苏鄞没那些弯弯绕绕,他单纯觉得等自己考完举人,还是要回书院继续读书,买来的下人便要跟母亲姊姊住在这小瓦屋,一个小厮怎么方便,当然是买个丫头,这样母亲跟姊姊也有伴,便道:「我也觉得丫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