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也朝她抬抬下巴,重复。“不必提醒,我们要玩啥,都计划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冉莘也跟着笑,摸摸点点的头叮咛,“记得帮阿凯带点吃的。”
阿凯是他们家的鬼,木槿和点点看不见他,但看得见他制造出来的“效果”。
比方突然下雨,她们还没动作,就听见各屋的窗子啪啪啪关上,不用怀疑,肯定是阿凯帮的忙。
比方点点看书累了,懒得下床,闭上眼睛,片刻功夫,蜡烛自动熄灭,点点不害怕,她喃声道:“谢谢阿凯。”
不久后,额头感受到一个微凉微湿的亲吻。
木槿说:“鬼不好听,他是咱们家的守护神。”
这话赢得阿凯满心认同,所以别老说冉家全是女的,也有个男的——男鬼。
“事情做完,我到聚缘楼等你们。”冉莘道。
“又去聚缘楼?很贵欸,又不是生日节庆……”木槿的眼睛瞠得老大。
“反正吴府家大业大,旁的不多银子多。”都要海削一把了,何必省小钱?
“反正吴府家大业大,旁的不多银子多。”点点用力点头,站在冉莘那边。
木槿戳点点额头一记,挤挤鼻子。“你这个小败家鬼。”
“你这个小败家鬼。”点点咯咯笑得好开心。
冉莘见状也笑不止,天底下没有比孩子天真笑颜更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了。
亲亲点点,挥挥手,冉莘沉静了容颜,缓步走进吴府。
此刻,她怎么都没想到,吴夫人竟然会是最得皇帝宠爱的玉华公主燕欣然。
车帘一放下,木槿立刻把点点扑倒。
“叫你学话、叫你学话、叫你学话……”每说一句,便亲一下她的脸,她的额头,她的肚子……
点点被亲得笑不停,银铃笑声传出马车,车夫弯起眉毛。
“驾”一声,马车缓缓启步。
不多久,一队兵马迎面而来,车夫小心翼翼把马车停在路旁,以免冲撞大人物。
兵马在经过马车时,领头的燕历钧听见笑声,紧蹙的眉心不自觉弯起。
卖掉绣屏,木槿眉开眼笑,想着兜里的千两银票,心情飞扬。
她难得大方,买一堆布、一堆绣线,又给点点买书、纸笔……买下满满一马车,又破天荒地给车夫二钱银子喝茶,这才带着点点到聚缘楼。
梁掌柜看见木槿和点点,连忙迎上前,她们可是常客呐。
“点点来了。”梁掌柜热情不减。
甭怪他偏心,小姑娘满街跑,可要找到像点点这么漂亮的,容易吗?点点可是万里挑一呐,倘若不看身家、光凭长相,这孩子长大后,进宫当娘娘都绰绰有余。
“你看,没有、没有。”梁掌柜两只手在点点跟前晃几下,然后伸到点点后颈,手再回到点点面前时,喊一声,“变!”掌心打开,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出现。
看见巧克力,点点笑弯眉毛。
“谢谢大叔。”难得地,她没重复别人的话。
木槿皱皱鼻子,不满地掐掐她的嫩颊。“这么好收买?给小姑姑尝一口。”
点点笑着闪躲,把巧克力往怀里塞。“给大姑姑。”
“偏心的小家伙。”
看着她们玩在一块儿,梁掌柜的笑纹平不下来。
冉莘在冀州称得上奇女子,通常做仵作这一行的都是男子,他们往往性格畏缩,深怕受人指指点点,走到哪里都佝偻着肩背。
但冉莘不,她行事大方,举止优雅,不说破,谁都以为她是名门大户的姑娘。
“木槿姑娘,要不要到楼上厢房坐坐?”
“先不用,冉莘什么时候忙完还不晓得,我们先在楼下等吧,免得耽误梁掌柜赚钱。”
木槿清楚,聚缘楼的厢房,一间难求,进出一回,没上百两出不来。冉家有她这个抠门鬼把关,哪舍得在吃食上花大钱,十两银子就到顶了。
是冉莘好事做太多,引得阮阮总管发话,凡是她们一家上门,不管吃用多少,都给厢房,可即便这样,做人也得有良心,耽误人家财神爷上门会下地狱的。
梁掌柜点点头,把她们引往靠墙处的一张小桌。
他知道,今天冉莘要到东家府里办事,唉……也不晓得是谁盯上东家,最近大事小事不断,麻烦连连。
“我让小二把艾草浴给备下,冉莘姑娘一到就可以用。”
“谢谢梁掌柜。”木槿道。
“谢谢梁掌柜。”点点跟着说道。
梁掌柜亲切地摸摸点点的头,下去给她们张罗点心。
从包袱里拿出书册纸笔,她们习惯在等待冉莘时安静做事。
木槿在纸上涂涂画画,准备下一个绣品,点点默着书,遇到不认得的字就扯扯木槿衣袖。
冉家女子专注力无人能及,就算换个环境、换张桌子,也不影响她们的认真。
“训哥,京城里有啥消息?”
两个男人进门,坐在木槿隔壁桌,点完菜,刚上一壶茶水,两人聊了起来。
“最大的消息不就是四皇子和霍将军远征北辽,一路打到人家腹地,把人家皇帝给掳了?从此咱们北边,可没了北辽这条虎视眈眈的恶狗。”
“这个大消息谁不知道?听说两人都封王了。”
“对,霍将军封靖北王,四皇子封肃庄王,他可是皇帝众多皇子当中唯一封王的。”
“有没有什么其他新鲜的?”
“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你还想听什么?”
“这话倒没说错。”
提壶倒满两杯茶,青衫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有个不大好的消息,跟肃庄王有关。”
“快说来听听。”
“几年前,皇帝为肃庄王订下梅相爷嫡女梅雨珊为妻,之前肃庄王南征北讨,哪有时间成亲?这回班师凯旋,皇帝着礼部为他们举办婚礼,京城上下都准备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庆贺时,梅雨珊被匪徒掳走……”
男子说得津津有味,木槿提着笔的手却停顿下来,倾耳细听,片刻,眉间染上一丝阴郁。
猛然从恶梦中惊醒,冉莘汗水淋漓,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气,十指将棉被上的小碎花掐紧。
木槿带来的消息让她心情起伏不定,她结识雨珊是在若干年前,她很可爱、很漂亮,是个精致的女娃儿。
想起那个娇嫩的小女孩,想起她甜甜的声音,软软地对她说:“好姊姊,你让我跟着吧,没有人愿意理我。”
是啊,所有人全去理她的庶姊梅云珊了,她好可怜,只能追着冉莘,当她的小尾巴。
梅夫人宽厚,不但没打压庶女,还把庶女养得比嫡女精致。
梅云珊诗书琴画样样通,稚龄就被选入宫,成为玉华公主的伴读,反倒是小嫡女被宠得天真烂漫,不知人间疾苦。
碰到这样的事,雨珊会被逼一死以证清白吗?就像若干年前的徐皎月?
她不平呐,为什么皇室污水,总是要无辜的女子来承受?!
得知雨珊的消息,从城里回来后,冉莘立刻备妥行李,打算明天一早便启程前往京城,如果梅家觉得这个女儿有碍家声,那么便交给她吧,她来护着她、照顾她,她来给她全新的未来。
可是今晚她作恶梦了,梦见她的师父被人害死……怎么会作这样的梦呢?她的师父再能耐、再强大不过的呀!
深吸气、轻咬唇,胸口隐隐作痛,手掌抓着喉咙口,她喘不过气,梦里的情境重回脑海,让她心生恐惧。
不会的……不会的,那不是预感,不是真实,那只是一个过度清晰的恶梦……
她害怕着,却没有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