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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的,她发现他的棋艺很好,而且有时,无巧不巧的,和他下棋,总会让她觉得对应到她手边的买卖。

  有时,她甚至怀疑,这男人是借着棋局,提点她做买卖的道理。

  「一盘棋,就如一场仗,你每下一步棋,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到之后的局势。所以,当对手走了那步棋时,你得去想下棋的人为何要这么做。」

  「可我怎么可能知道对手在想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棋局是小型的模拟战争,每一只棋都代表着士兵、粮草、城寨、军马、刀剑,而下棋的人,就是用兵的将,你若想赢,就得掌握对手,弄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需要什么,缺少什么,然后假装自己是那个人,站在他的立场去想,去衡量所有的成败得失,再去给他所需而诱之,然后攻其必救,攻其无备,之后你自然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她傻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只是在被清空的棋盘上,重新落下一子,道。

  「情报与消息,是最重要的。所以你得想,用这里去想。」他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再点点棋盘上的那枚黑棋,直视着她说:「去设想下了一步棋之后,如果你就是这枚棋,接下来所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她眨了眨眼,只想起当初她一开始试图做买卖,却到处碰壁的事,在这城里做买卖,就是要到那酒楼买平安符,那其实是私底下打听就能知道的事,但她明着问,谁也不会摆明了同她说。

  那天下完棋后,她拉着陆义去酒楼里坐着,叫了一壶酒。

  「我不喝酒。」陆义死活不肯,甚至再次开了金口,「不在外头喝,会误事。」



  「不喝酒就吃菜。」她压低了声音,倾身对这头牛说:「所有做买卖的人都得来这儿买平安符,这地方就是个消息集散地,咱们做买卖,就需要知道多一些,你吃点花生,把照子放亮些,耳朵拉长点。」

  那男人瞪着她,浓眉紧拧。

  她眼也不眨的说:「不是这儿,就是迎春阁了,你自个儿选一个。」

  闻言,他不敢相信的瞪着她,眉头拧得更深,厚唇抿得更紧。

  「那就迎春阁了是吧——」

  她试图起身,那男人飞快伸手拉住了她。

  温柔对着他挑眉。

  陆义黑脸更黑,这才开口吐出两个字。

  「坐下。」

  她展开笑颜,坐了下来,「以后你也甭老在驴车上吃饼,中午就到这儿坐着,叫碗面,喝点酒,同人聊聊天——」

  松开了她手的陆义黑脸扭曲了一下。

  想起他闷葫芦般的性子,她忙改口笑着说:「听人说说话也成的。」

  陆义无言看着她,然后叹了口气,替他自己倒了一杯酒,喝掉了它。

  后来,她发现陆义没去酒楼,可每当她问他什么小道消息,他也总能说得出来,事后她太过好奇,才发现他觉得酒楼饭钱贵,他不待那得付钱的前头,只到那酒楼后边的巷子里,蹲在那儿吃饼,酒楼里跑堂的人都在后边吃饭,聊起八卦来,那是一条也没落掉过。

  她不知陆义怎知道能这么做,可这办法相当实惠,她每个月都多塞些银钱给他,让他去帮忙打听消息,从此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

  但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庆的关系。

  那日他同她说了之后,她很快就领悟到,他是故意点她的。

  做买卖,不能只靠自己摸索,周豹能成为一方之霸是有原因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以周豹才开了酒楼,开了当铺,开了迎春阁,他手上的那些店家都能听到最新的消息,能够掌握最多的情报。

  周庆点她,也教她,该怎么做买卖。

  她不说破,他也不讲明。

  温柔不是很清楚,他为何要这样做,可时不时来当铺这儿用饭,让她慢慢的了解到,他和他爹的感情并不好。

  他住在当铺二楼,不是住在周豹那临水的豪宅大院。当铺这儿有床有被,还有满架子的书和衣箱,虽然富贵之家有几处房产很平常,周家拥有的房产更是多到数也数不清,可她知道这儿才是他生活的地方。

  他住在这儿,吃在这儿,偶尔才会回去见他爹。

  这男人不得爹疼,和她一样,她可以感觉得到。

  有几次,她看见周庆和他爹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心底总会浮现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感觉有一种奇怪的紧张充塞在空气中,像是有人拉紧了一条太过紧绷,随时会断的琴弦,总要等其中一人离开才会缓解。

  虽然,他在他爹面前,总是将姿态放得很低,她还是有那样的感觉。

  他不喜他爹,他爹也不喜他。

  为了不知名的原因,这两父子的关系非常紧张。

  身为恶霸的儿子,让他身边似乎也没有真心相交的挚友,每个来找他的人,背后也都有原因。

  有时坐在他对面吃饭,她会猜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喜欢找她一起吃饭吧?

  一个人吃饭是很寂寞的,她知道。

  小时候有阵子,翠姨坚持她是小姐,总要她一个人用餐,先是让丫鬟在旁伺候着,后来没丫鬟了,翠姨就自个儿伺候她。

  可那饭吃起来,再好吃也没有太多滋味。

  到了她年纪够大了,每回到了吃饭时间,就自己先到厨房去找陆义丘叔和翠姨,一起坐在厨房里的方桌吃饭,几次下来,翠姨拿她没辙,这才顺了她。

  一个人吃饭是很寂寞的。

  她知道。

  第5章(2)

  「你买了一整船的籽棉?」

  这日午后,用完了膳,她喝了一口热茶,捧着茶碗叹了口气,忽然听到他开口问。

  温柔抬眼,只见那男人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淡淡的瞅着她。

  天气热,他今天穿着一身的黑色罗衣,罗衣透气,但贴体,充分尽显他强壮的体魄,让她都不敢多瞧他一眼,忙又垂下视线。

  午后的阳光洒落了些许进窗台,照着他搁在帐本上的大手,让她不由得瞧着他那苍劲有力的大手。

  在这之前,他从没问过她的买卖,可她晓得他知道她在做什么,酒楼的掌柜,会将平安符的帐本拿来给他过目。

  此刻,他手下的帐本却不是平安符的,是另一本记载着各种交易买卖的本子。

  她看见自己虚报的假名就在上头,他干净的手指,正搁在其上,抚着那温字上方小囚的框边,不知怎的,感觉好像他正摸着自个儿的脸,让小脸热了起来。

  「我是。」她忙挥开那错觉,红着脸点头。

  「这货钱不少。」他缓缓再说。

  「是不少。」她坦承,抬眼,「是我手头上全部的现银。」

  他挑着眉,看着她,问:「为什么?」

  之前她多少还会买些真丝来做上等的布料,这会儿忽地一古脑将银钱全拿去买棉籽,难怪他会觉得奇怪。

  只是,她都不知道他会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快入冬了。」她咕哝着,「那些棉花可以拿来做棉袄。」

  他没就这样放过她,只继续挑着眉,看着她。

  那无声的质疑,在空气中扩散。

  她被他看得满身不自在,小脸越来越红,知道这男人没得到答案,不会罢休,她只得开口解释。

  「三斤籽棉,可做皮棉一斤多,皮棉一斤又可纺纱一斤,纱一斤便可织就一匹布。一匹布能换快三升的米,一升米可煮十碗饭,三升米就是三十碗。」

  他眼也不眨的看着她。

  她面红耳赤,但仍力图镇定的说:「每年秋收之后,农家种的稻谷米粮大多得上缴官府缴纳田赋,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足够余粮过冬。丝绸的织造,一匹布需要八到十六个工作天,织就一匹棉布,却只需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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