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紧揪了一下,但那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让他怀疑那是不是只是一个错觉?
除了他之外,那女子身旁的丫鬟和被女子牵在身旁的孩子,也被那女子的异状给惊吓到了,纷纷围绕到她身边,发出了不知所措的询问。
“太太,你、你是怎么了?”
“太太,你别哭啊,告诉奴婢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娘不哭,娘不哭,娘……哇啊啊……”
小男娃叫着娘不哭,自个儿却忍不住扁起了嘴巴,抱着女子身上穿着的氅衣,“哇啊啊”的哭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我们都还没有动手啊,你们怎么就先哭起来了?”刁蛮千金董亭玉整个人都懵了,感觉自己真的很冤枉,无辜到一个不行。
“这位娘子,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是来道歉的。”董振盛开口道,感觉站在这里有些尴尬。
纪芙柔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始终一动也不动的凝望着前方的某一处,泪如雨下。
渐渐有人发现到这一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裴晟睿。
如果这里是庆州州城的话,或许会有人觉得裴晟睿眼熟,甚至将他与据说已死的裴家二爷联想在一块,不过这里是沛城,裴晟睿当年在这里待的时间不多,而且大多待在纪芙柔的宅子里,根本就没几个人见过他。
当然,如果李诚在这儿,又或是以前在这饭馆工作的伙计们也都还在,没有升职被派往其他州城的分店掌事的话,那么那些人或许曾见过裴晟睿,能够将他给认出来。
要不春花、秋月或张虎那票兄弟们在也行,他们肯定能一眼就认出他们的二爷。
可惜的是,在场所有的人都没见过裴晟睿,自然不认得他,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让他们太太等了三年,盼了三年的人,也是他们希望小少爷的亲爹。
不过由于小希望长得像爹,因而大伙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眼熟,却又搞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突然成为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裴晟睿虽然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紧张与某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情绪。
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停住,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位两眼汪汪的小娘子,希冀的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纪芙柔瞬间愣住了,泪如泉涌的双眼也瞠圆了起来,虽然说从他见到她时没什么反应她便有所怀疑了,但她真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竟然让她遇见了。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她声音低哑得让人听不清楚。
裴晟睿为此又往前向她靠近了几步,问道:“你说什么?”
纪芙柔吸了吸鼻子,又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后,这才再次看向他,“你失去记忆了?”
裴晟睿这回听清楚了,立即点头如捣蒜,并且迫切的追问着,“你认识我对不对?”
纪芙柔又哭又笑的对他点点头。
“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裴晟睿迫不及待的问道,终于让他遇见一个认识过去的自己的人,令素来冷静自持的他也忍不住焦躁起来。
“你——”
纪芙柔正想告诉他时,怎知那位刁蛮姑娘却突然冲了过来,大声的将她喝止。
“等一下!”董亭玉大声叫道,横插进两人之间,半挡在裴晟睿身前质问道:“你是谁?凭什么你说的话我们就要相信?”
纪芙柔呆愣了一下,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是谁?”
“我是河生哥的未婚妻。”董亭玉抬高下巴。
纪芙柔闻言,看向裴晟睿。
“河生?”这是他现在的名字吗?感觉和他还真不搭,又不是河神之子,取什么河生啊?
纪芙柔有些好笑的心想着,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对“未婚妻”这三个字的出现竟没有一点受到打击或是难过的感觉,只有一种离谱外加哭笑不得的感受。
老天爷这是在玩她吗?怎么一个失忆的梗还不够,竟连未婚妻这个狗血都撒了出来,这是想干么?
“董姑娘请慎言,在下与姑娘之间并无任何关系。”裴晟睿眉头紧蹙的看着董亭玉,毫不留情面的当众驳了她所说的话。
“你!”董亭玉顿时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你明知道我爹要将我嫁给你——”
“我已经拒绝了。”裴晟睿神情严肃的打断她道。
“你不能拒绝!”董亭玉双目圆瞠的瞪眼叫道,又说:“当年若非有我爹救了你,你可能早就已经死了,你不能忘恩负义!”
“亭玉,不可胡说。”董振盛赶紧出声喝止妹妹理直气壮的挟恩图报。
“我说的都是事实,哪有胡说?”董亭玉仍不罢休,趾高气扬的道:“咱们董家救了他一命,他就该知恩图报的以身相许,为咱们董家卖命一辈子。爹将我许配给他,完全是看得起他,他凭什么拒绝娶我?他不能拒绝,不可以拒绝!”
董振盛快被自己这个愚蠢无知又刁蛮任性的妹妹给气死了,恨不得上前去甩她两巴掌,这也难怪祁河生怎么也不同意娶这丫头,换做是他,他也不愿意!
“住口!不许再胡说了,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人送你回家去!”他沉声怒喝的警告她。
董亭玉朝兄长怒目相向,但她的嫡亲大哥却是不避不让的与她大眼瞪小眼,用以说明他认真的程度。
董亭玉难得才出一次远门游玩,一点也不想这么快就被人送回家,所以虽然生气不服却不能不妥协,冷哼一声的将头扭开,不再开口说话。
少了董亭玉的闹场与打岔,裴晟睿终于能言归正传的与纪芙柔说话。
“在丧失记忆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随便与人产生感情上的瓜葛,更不可能做出与人订亲或成亲之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特别向她说明此事。
纪芙柔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开口问他,“为何不会?”此时的她已能控制住情绪,只是声音依旧沙哑。
“也许我已经成亲了,家中有妻子甚至孩子在苦苦地等我回家,我不能对不起他们。”裴晟睿直视着她的双眼,认真的回答道。
纪芙柔才停止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再度泛滥成灾。
“你真的失去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吗?一点印象、一点记忆都没有吗?”她伸手抹着不受控制的泪水,问他。
“没有。”裴晟睿摇头道。
那你怎么还会记得家里有妻儿在等你回家,怎么知道我无法原谅背叛,即便是在失去记忆情有可原的状况下也无法接受,你怎么会记得这个并为我守住自己的身与心?
纪芙柔好想问他,更想谢谢他,如果她苦苦的等待了他三年,盼回来的是已在外另组家庭、另有爱人的夫婿的话,她肯定会崩溃。
所以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裴晟睿。
“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是谁?”裴晟睿紧盯着她,提醒她道。
“你——”
“太太,咱们进包厢谈吧。”白露突然开口插话,“小少爷哭个不停,奴婢实在安抚不了,待在这里对大家也是不好意思。”说完她还转头看了看在饭馆大堂内的客人们,提醒主子大家都在看呢。
纪芙柔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还待在公开场合里,四周有一堆人像看戏般正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们。
想她纪芙柔在沛城也算得上是个名人,刚才却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这下子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