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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煌几乎要做了,眼前的景未央,和他对词对成真。他们眄睇彼此的眼睛,撕了一张钞票,毁掉现实,要活在梦中。

  他移近她,她没退后,他微微在她嫩红的唇碰触,以他的嘴,小心翼翼地碰触,轻中再轻,柔里带柔。

  「罗家的臭小鬼!你是不是没接过吻?这种事还要人教吗?」祭广泽猝然跳了起来,怒声怒气喊道:「像一只有魅力的猪一样地吻她!」

  潘娜洛碧听傻了。这是在干什么?他自己发神经就算了,居然要两个孩子随他起舞。「祭先生,你到底是请人家来吃饭,还是来迎合你的恶趣味?」



  「你饿了,坐到你的位子去。」这意思,是要她闭嘴,别扫他的兴。

  潘娜洛碧端着最后一道菜,走进跃层小餐厅,八坪大空间充爆着男人的撕吼,奔腾声音像无形子弹,射得玻璃窗银痕斑斑。

  下雨了。一整天的湿气堆聚至此刻,这雨下得狂。都说苹果花屿这个时节天气变化大,日干夜雨没啥稀奇。潘娜洛碧走到窗边,放好甜点,髋部抵住餐桌坚硬边缘,身子斜了个角度,伸长手,拉实虚掩的窗。

  窗外,橄榄树形影婆娑,摇曳着百年妩媚,风刮吹夜海的私语。孤单的餐桌有着丰盛餐食,现在被推得一侧独靠窗台,餐椅全给移开了,移得很开,尽管这小小八坪地,该居中的家具却像移了边境远,遥遥寂寥,就那张扎根连墙的大椅没搬挪半寸,那是属于热闹的、繁茂华丽的、他看戏的国王椅。

  少年少女坐在绣花地毯正中央,演示国王指定的戏目。

  「烂透了,你烂透了!罗家的臭小鬼!」气急败坏,他选角精准的眼光恐怕毁在这小鬼。



  罗煌反应极慢,久久才拉开与景未央的距离,似乎,祭广泽的吼骂对他并无影响。他眸光深凝着景未央徐缓掀扬的浓密睫毛,待她视线对上他,她红唇巍颤,逸出似水清冷的嗓音——

  「只是演戏。」

  只是演戏、对词,与心无关,非真!

  这刹那,这针刺的刹那,他的掌压覆她脑后,嘴再次堵住她的唇。一个实实在在的吻,超越了演戏。他不该把舌头伸进她唇里,她不该与他纠缠、热烈反应他。

  他们太年轻,容易冲动而脑子空白,如同几个小时前,他本要离开,他对祭广泽的命令毫无义务,没必要于景上竟被请走后,留下来陪孤爵用餐,尤其孤爵对他说——

  「你家族和我家族有个久远的愚蠢契约,我对那一套没兴趣,更厌恶身边有个姓罗的家伙跟进跟出。」

  并且,他像在搏击场上遇到对手一样,回以——

  「我父亲正是要我这么转达。他说确定您还安然活在这世上就足够,他不想背上任何护卫不力的罪名,契约是难以追溯的先祖之间的人情恩惠,无关后代,我们不必受绑于此种过往云烟,今后也请您好好活着。」

  这不算什么愉快不愉快的会面,但小伙子无畏无惧、不被掌控的态度惹毛了自视尊高的祭家人。

  祭广泽后来说:「这种忘恩负义的姿态摆对了,罗本把你教育得很好。不过,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正确的一点,他没教你——我主你仆,永远不会改变。」

  祭广泽命令罗煌留下来。

  晚餐时间,有位孤爵挖掘、即将成为新星的女孩要来,孤爵决意让他伴随她,演出他天生该会的护卫角色。

  很抱歉。他从来——出生以来——没有过这种经验,即便跟着景上竟,在Blue Compass,他是王子,未曾有人拿护卫保镳身分看他。

  他要走,当然没人挡得住他,包括首次交锋拳头差点被他捏碎的孤爵。

  祭广泽不是他的主。父亲交代的事,他办妥了。耗掉一个下午,没必要赔尽一整天,铜铃清脆敲响之际,他正要走出孤爵的不吉祥屋子,一握门把,成了那个应门人。

  进门者,是她——

  景未央大概在新月削过树梢,晚霞退散成紫灰靛蓝,一天最宁谧而美丽的时刻,来到祭广泽的屋子。

  景未央没预料会在这儿碰上罗煌,甚至为她开门的就是他。他们互看了一眼,很深定的一眼,她想问为什么是你,他想说孤爵指的新星是你吗,但他们都没说出口。

  她往里走的千分之一秒,他往外走的意念完全消褪,双足改变行进方向,跟住她,走在她的棕发飘香里。

  「很好。」祭广泽终于感到满意,坐回他的大椅里,摇着杯中酒液。「很好,你们做得很好,可以了。」悠悠缓缓的语气,彷佛他前一刻没在生气。

  四片胶贴的唇瓣,并非听见男人嗓音而分开,两名年少男女有那么十来秒钟的耽溺,是真实的呼吸困难,教他们醒觉这非梦。

  只是演戏!他们视线交缠,呼吸急促,脸庞像是上台表演时搽抹腮红那般绯艳。

  「亚当、夏娃皆有叛逆心,我可没给你们苹果吃……」这呢喃犹似神谕,传述危险只剩一个喘息的距离。

  少男少女齐齐急转脸庞,以为这样能避开烧人的热烫。

  「你买了他的梦了。」祭广泽喝口酒,看着景未央。「而你,」长指朝向罗煌。「卖了。」摇摇酒杯,他情绪变换相当快,一忽一瞬,换上比闪电刺亮的笑容,搞得年轻人遭雷击似地一震,再次动作一致,双双站起。

  「你们默契很好。」祭广泽点头喝酒,继续说道。

  男人回绕的声调如带魔力,使他们距离拉近又回眸,下意识地对望,两人眼睛都像镜子——他在她的幽蓝之中,她在他的邃黑深处。

  「你们两个抓中精髓了——」祭广泽从他的橄榄宝座起立。

  一个眨眼,景未央先回神,撇头走离地毯,走得离罗煌远远地。她去向潘娜洛碧要水喝。潘娜洛碧给她一杯加了鲜柠檬的水。

  她询问潘娜洛碧,她的管家来了没。伊洛士对于她所做的决定仍存顾虑,送她过来后,说要去律师那儿。

  「我们不需要签什么纸上契约,我说的话就是合约。」祭广泽自信的嗓音很响亮。

  景未央反射地将目光瞅往他。

  祭广泽举起酒杯。「过来,我的宁菲阿玛宗。」

  景未央朝他行进,用水杯敲碰他的酒杯。

  他说:「喝点酒没关系吧?」没等她回答,杯子一倾,烈酒往她杯中滴淌。

  柠檬片浮醉地漂圈儿,映入她眸底,悠然迷离。

  「干杯,为美好绚烂的开始。」祭广泽展扬鼓勖的笑容。

  景未央点头,捧杯就饮。兑水的琥珀色酒液,温沁麦芽和柠檬味道,掩盖潜霸她唇舌的热息。这酒水比吻好……她大口大口灌进脾肺深处,烈辣之气汹涌难顺,伤喉引呛还逼泪。

  「抱歉。」有人夺走她的杯子。

  她眼角挂泪、眼睫沾湿,咳了一声又一声,声声成串,无法言语。

  「祭先生,你怎么可以给她喝烈酒……」潘娜洛碧急走过来,拍抚景未央背脊。「你不可以傻傻地喝呀——」眼神半嗔责地瞟掠祭广泽,她在景未央耳畔轻声低语:「疯子喝的酒,兑过水还是很烈的……」

  「我觉得很好喝……」景未央咳声趋缓,视线微转清明,瞧见拿走她杯子的是罗煌。

  罗煌递出方帕,说:「滴着了。」指她迭襟裙衫上贪饮的迹渍。

  潘娜洛碧接拿少年的方帕,帮少女擦拭脸上泪光和胸前酒水。

  「麻烦你再给她一杯水。」罗煌对潘娜洛碧说,他不准备还她那杯好喝的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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