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没住进去之前,她自己都打理得好好的,又怎么会不知道管理费什么时候缴。
快速删除未完成的文字,搁下手机。
再然后,隔天她抱怨。
楼上吵到我睡不着。
——打给大楼管理室,叫警卫出面规劝,不要自己去跟他吵,你吵不赢。
这件事,已经行之有年了。
楼上恶邻老是放纵小孩蹦蹦跳跳像要拆房子,小孩管不动就算了,连大人也没个节制,动不动就情绪失控,扯着嗓门吼叫,而且没在管时间点的。
她曾经上门尝试良性沟通,结果惨败归来。
讲理的最怕遇到不讲理的,她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比蛮横比无理,她嗓门哪那大得过人家。既然讲理讲不成只好拿公权力来压制了。他录音存证,请管委会发函给公安机关,让相关单位开单劝导,这招有让楼上安分了一阵子,她只要讲一声,管委会那里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再隔天——
我有一件白色的洋装找不到。
——送洗了。你还没去拿吗?
好像真的有一点被他惯坏了。
他有些伤脑筋地想。
每天、每天,都有一些很琐碎的生活杂事:抽油烟机坏掉了、家里净水器的滤心是用什么牌子、午餐不知道要吃什么……
公司对面有一家焗烤——本能打到一半,忽觉这情况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感,好像、好像他只是一个在远方出差的老公,而她则是有些许生活障碍的老婆……
超荒谬。
他打住,迅速掐断偏离的绮思。
这样,要怎么淡得掉,失恋复原期只会无限期延长,好不了。
他看看手机,凝窒了好一会,才打下:我们是不是……暂时不要联络比较好?
这封讯息传出去之后,手机静了。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过去,她没再传来只字片语,他却还是会不由自主,下意识地留意手机动静。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好蠢,强迫将注意力由手机上抽离,连手机没电,也刻意地不急着充电,反正现在,他是闲人一个,不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迫切需要联络他。
一直到晚上,伺候完家里的两位大爷,陪吃陪笑陪睡完,回到房间,想起扔在插座旁被遗忘的手机,拔掉充电器重新开机,一道新讯息跳进眼底——
我那个没来。
他呼吸一窒。
女人说的「那个」,还是什么?除了此刻脑海里那个,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他手微颤,头皮发麻地回讯:
「那个」……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要紧张,也许不是。
他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等她明确的回应。
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到,分分秒秒的难挨。
回看了一下她传讯的时间,十个小时以前的事了。
好吧,他猜她是在报复。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个」,可以想知她在传讯时会有多焦虑,男方拖着不读不理,迟迟等不到回应,确实是会让人很生气。
他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另一头回讯——
对!
很简洁的一个字,完全得出怒火满满。
他旋即回讯:你在家吗?方不方便去找你?现在。
好。
还是只有一个字,显然火气未消。他一秒都不敢耽搁,抓了车匙,飞车前去找她。
气氛,很尴尬。
毕竟,他这辈子还没有让女人怀孕过,而且……还是一段已确认破局的关系。
从他来到现在,她就是抱膝坐在沙发上,埋头不吭一声。
这样僵到地老天荒也不是办法,余善谋硬着头皮打破沉默:「怎么回事?你要不要说清楚一点?」
「……就是没来!」她闷闷地吐声。
「怎么会?」完全本能反应,他们有避孕。「你验过了吗?」
「就是会!」她像一头敏感又焦躁的母猫,瞬间被他的质疑惹毛。「它就是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好好好,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让她有所误解,他并没有要推卸责任的意思,只是一直以来,都习惯先百分之百确认讯息无误后,才能判断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先验一下好不好?真的确定有了,我们再来谈要怎么处理。」
赵之荷看了一眼他递来的验孕棒。「算了,你走吧。」
她看起来,像是对他失望透顶。
「之荷——」
他还想说点什么,她怒道:「我的孩子,不用你『处理』!」
「……」他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表现或许让女方感觉不是太舒服,她会这么生气不是没道理的。从接收讯息到现在,情绪有震惊、有错愕,还有很大成分的措手不及,心慌意乱,以致没太照顾到她的感受。然而由她话中,也不难听出端倪……
「你想生?」是这个意思对吧?他应该没有误判。
她意味不明地瞟他一眼。「不行吗?」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而已,他还以为……「不管怎么样,我们一起面对。」
「就算我想生?」
「嗯,就算你想生。」孩子在她肚子里,她有绝对的身体自主权,即使是孩子的父亲,也不能说什么。「但是,让我陪着你好吗?」
「你不是说不要联络了?」
他叹息。「情况不一样了啊。」孩子也有他一半的责任,他没那么渣,哪能当没这回事,转身说断就断?反正这条感情单行道都走那么久了,那丝丝缕缕的酸楚滋味,一抽一抽地,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吧……
才稍稍被安抚下来的赵之苘,瞬间又被他那一脸无奈惹恼。「这么勉强可不要来!」
「我没有勉强。」只是有点认命已。
话没说完,她已经怒摔验孕棒,转身回房,留下一脸错愕的他。
这种失态的泼妇行为……真是那个优雅名媛赵之荷吗?
原来怀孕真的会让人个性丕变,他开始有感了,孕妇的情绪起伏好大……
第十二章 这一局,赌爱
孕妇的喜怒,非常晴时多云,余善谋算是见识到了。
他完全不敢再提任何关于「验孕」或「确认」的字眼,因为只要起个头,她就会变脸炸毛,然后自动解读成:反正你就是巴不得摆脱我!
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虽然嘴上说着「想走就走啊,有没有都是我自己的事」,随后却又绷着脸,将那副他归还过一次的大楼磁卡与大门钥匙塞回他手中。
他看着重新握回掌中的出入许可权,心房酸酸软软,就算是这副撑着倔傲身量的傲娇模样,还是让他无可救药的——觉得可爱到了极点。
努力了快一个月,试图淡掉的情感,不过才短短一秒,尽数回涌。真悲惨,他这辈子,大概就这被她掐在手掌心,翻不出去了吧。
既然注定走不了,他也不纠结了,走到哪算到哪。
至少现在,她还想要他。
一个长年缺爱、孤独寂寞的小女孩,一旦有人真心待她,她本能会想牢牢抓在手中,她不舍得的,是被娇宠的滋味,这点他一直都很清楚,因此不曾接受她的挽留。
他有他的傲骨,他的身段曾经也不比她低,但现在——好像被她磨得差不多了。
一种——随便啦,只要还能看着她就好的堕落,自尊放水流。
他现在,每天算准她的下班时间,来陪她吃晚餐,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禁得起饿,孩子可耐不住。
她也没在跟他客气,还吃到会点餐。
拎着她昨晩点的药炖排骨进门,她正在浴室洗澡,于是他先到厨房拿碗筷。
备好餐,她刚好洗完出来,直接往客厅的地板盘腿一坐。「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