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没有当年的纯真无邪了这个女人,简直成熟懂事得要命。
蓝海烦躁的啧了一声,更将对上的视线撇开。
白雪也无意在这不愉快的话题上继续下去,率性地以手背将泪痕全数抹得一干二净。
但盘绕在心底的郁闷尚还难以消散,想起方才听到小金提起大伙陪着季洋向颜水茉求婚,却独缺她一人的画面,心里沉甸甸。
有种被大伙排挤的感觉,甚至,还有被季洋刻意避开的难受。
空气滞闷,整日炙热高温的城市这时竟飘起了毛毛雨,但阳光却还是倔强地不肯隐去,随着丝丝缕缕的雨滴跳跃在一盏盏风铃似的阿勃勒上,放眼望去景色一片澄黄缤纷,名符其实的黄金雨。
纵使满心惆怅,白雪却在阳光毛毛雨中笑靥如花。
又笑。蓝海还真没见过比白雪还要爱笑的女人了,更何况这女人前一秒在他面前还哭得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小猫一样可怜……
“二哥……阿勃勒的花语你知道吗?”她问。
他瞥了她一眼,淡回道:“金色之恋。”
她将投在雨中的视线挪至他脸庞,“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喔……是‘生命就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是不是很棒的花语?”
蓝海怔住,直视她一双雾气弥漫的凤眸,才发现她在雨中以笑隐藏了眼里的伤心。
“今天能够碰上真正的黄金雨,真是太棒了。”她昂首,在阿勃勒树下自在地享受阳光与细雨的洗礼。
蓝海瞪着她的美丽侧颜,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带我来,不是要说服我帮忙季洋吗?”
“二哥,我正在带着你一起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她叹气,似乎是恼他将话题又带回了令她嫌弃的事。
“为什么?”他挑眉,完全跟不上她跳跃的思考方式。
“因为眼前的美丽景色很值得我们去享受啊!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二哥。”她乐观活泼地漾笑,眨眼之间,眸中雾气已褪,眼神流光溢彩,很是晶莹璀璨。
他失笑。“所以呢?”
“嗯?没有所以啊,我只是在和你分享我现在的感受。”她试着让蓝海卸下心防,但他却筑起了高墙,万般提防她。
“白雪,如果你带我来只是因为这样,那真是让我太失望了。”蓝海叹笑,即使此刻他的外表给人感觉爽朗阳光,但那双深潭似的乌墨瞳眸却十分沉郁。
“蓝海,如果你跟我来只是觉得这样,那也真是让我太失望了。”白雪偏头瞅着他一脸无趣,俏皮地双手负背,按着他的原意顶嘴回话。
蓝海忍俊不住地噗哧一笑。
“我原本以为王者香的负责人会是个懂得停下脚步,体会生活的人。”她皱鼻。“结果,带你来这里,你却一刻也没有抬头看过天空、没有伸手触碰雨滴、没有抬眼欣赏过阿勃勒,你把自己困住了,你不知道吗?”
他挑眉,盯着她在毛毛雨中旋转跳跃,整个人活泼蹦跳得像只小兔子般精神可爱。
“你不愿走出来,就永远解不开与季洋的心结。”她跳着跳着,又来到了他面前。“认同我所说的吗?”
傻瓜都看得出来,蓝海恨季洋恨得要死。
他哼笑,“认同又如何,拐弯抹角的,还不是要说服我帮忙季洋。”
“我没有在说服你,我只是在带着你一起走。”她撇撇嘴。“我也刚和季洋结下了一个心结呢,现在我正在努力解开这个结,但是觉得有些费力,想要找个伴一起试试看能不能成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一束阳光洒落在她朝他伸来的掌心上,蓝海仔细盯着那细致柔嫩的掌心上交错纵横的掌纹,陷入沉思。
“你的心结,与我无关。”
她偏头,手持续抬在半空中,不愿缩回。
“等你了解了我与季洋的过去,再自己决定要不要以更好的方式来说服我。”蓝海由西装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上她掌心。“希望你了解过后,来找我的目的能够改变。”
“改变?”她蹙眉。
“嗯,我等你来和我一起说季洋的坏话。”蓝海正经八百地拢络她,直到白雪没好气地掷来一记白眼,他才放肆又开怀地发噱,潇洒转身离去。
身后的女孩并没有再开口挽留他,而他情不自禁再度回眸凝视之际,那一身窈窕雪白正伫立在灿烂耀眼的黄金阿勃勒下。
她在他面前,用力的哭、用力的笑,尽情挥洒属于生命的热力,毫不浪费吝啬。
即使少了当年初见时的纯真无邪,却是天真烂漫得……
令他,印象深刻。
迈步离开时,他不忘掌心朝上承接细细雨丝,用心感受一下她口中所谓的,生命美好。
白雪想起初识季洋的那时,也正好是阿勃勒盛开之际。
当时的他伫立在遍染澄黄的阿勃勒树下,一张斯文好看的脸庞正漾着淡淡伤感,因为那模样与朝气蓬勃的景象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令她不由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韩霜,那谁啊?怎么站在我们社办门口?”白雪一双凤眸写满了好奇。
呵欠连连的韩霜一副娇气慵懒样,她趴在桌上往白雪指去的方向一睐。
“喔,季学长啊……听社长说他是毕业好几届的前社长,手艺很了得,甚至还拜师在花艺大师颜柳默的名下,在花艺业界名声响当当呢,好像是社长托他来社里传授手艺,还有分享个人的花艺生涯,等一下我们就能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大学长到底是有多——厉害了。”
白雪听着韩霜相当不以为然的语气,只是笑了笑,眼神却紧紧盯着季洋那张忧郁又温柔的脸庞。
接下来季洋的整场花艺讲授,白雪无比认真投入,甚至对于季洋仔细处理花材的手法以及对待花草的态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及崇拜。
等到她回神时,她已走到季洋面前主动找他攀谈了起来。
刚开始季洋只当她这个小学妹挺有趣,对于她任何关于花艺上的疑难杂症都尽其所能地解惑授业,甚至在白雪表达出自己对花艺工作有强烈兴趣时,还将她引荐到颜柳默的门下,从最基层的花店打杂开始学习起。
白雪犹记得大学毕业后刚到颜老师花店里工作,头一回被颜老师指派去送花时的错愕,这才发现自己以为会非常充实又充满斗志的花店工作,竟是如此奔波劳碌。
当时每日骑着摩拖车在车阵里穿梭,有一天傍晚,她灰头土脸的将车停妥,正觉腰酸背疼,伸直双臂舒展筋骨时,季洋正巧从花店门口走出。
她与他对上的那一眼,从此,被韩霜取笑为死心眼。
白雪一直明白季洋想要脱离颜老师羽翼的梦想,只是他苦无机会、没有资源,于是在那一眼对上后,她冲动提议,“季洋,我一直有个梦想,等待成熟之后,想要开一家花店,你要不要来当我的合伙人?我出资当营运总监,你出力当艺术总监,你觉得成吗?”
季讶满眼讶异,沉默地瞪着她,而她看得出来他的心动。
“没关系,我现在还只是个送花小妹嘛,功也还没练成,等我成熟大概也需要个两三年来着,到时候我资本筹够了,你再回答我吧。”白雪拍拍屁股,潇洒地独留季洋一人沉思。
那年,她才二十三岁。
她欣赏季洋的才华,喜欢季洋莳花弄草时的温柔似水,更喜欢季洋对于花艺的执着与热诚,因此……明知道季洋身边已有了一个颜水茉,她依旧是一头栽入情网里,执迷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