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凭单打独斗,文经纶绝非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但这家伙周身喂满了毒粉,只准他出招,不容他们反打到他的身上。这场架动起手来不免有点儿吃亏。
“喂,他的小腿露出破绽。”守静在场外技术指导。
她老公早就看出来了。
“当心,法王的腿上缠了虹蛛索。”素问赶紧提醒。
封致虚硬生生顿住踢向他小腿的势子。
“胸口、胸口!”朝云轻呼。
“不行,他身上穿著五毒猬甲。”素问再度警告。
闻人独傲赶紧收回掌力。
“看我的。”仲修握拳捶向他的下颚。皮肉部分总不能涂药吧!
“喂,他的面具有毒。”素问又有意见。
要命!他浑身碰不得,这场架怎么打?
文经纶发觉自己怀藏的秘密武器一一被敌人叫破,老羞成怒。
“曾素问,吃我一掌。”他反身扑向女人们聚集之处。
虽然素问口口声声要替师父报仇,嘴里叫得坚强又有自信,但迎头和对方真正对上了又是另一回事。眼看他凶神恶煞的扑过来,她转头立刻滑溜往后院的方向。
“哇──”仲修,快来救人呀!
文经纶顺势擒向南宫守静。“喂,你别过来。”守静抱头鼠窜。“起手无回大丈夫,你明明打算擒拿素问的──别抓我,不准抓我!观棋不语真君子──疯子虚,你在哪里?”
她已经吓得语无伦次。
仲修距离最近,赶紧护住弟妹。
“谢啦!”封致虚从他身旁掠过去,追着大法王的脚步赶向后院。
“她们就交给你了。”闻人独傲也随即飞跃向弟弟之后。
“喂!”仲修抗议。这两个不负责任的老公,居然将自己的老婆扔给他照料。
他还有一场恶架没打,很忙耶!
朝云和守静眨着晶亮的眼光凝视他。
“咱们追。”他只好双腋各夹一个,苦哈哈地追上前人的步伐。
闻人独傲,封致虚,给我记住!
大法王是他的眼中钉,素问是他的爱侣,因此他才配出任男主角,而素问则挂名女主角,怎么临到后来,所有配角全抢着当英雄,半点机会也不留给他。
该死!
后院,黑龙池在望。
素问跑在最前头,气息已然粗重得几欲中断。她终究大病初愈,如何承受得了这么折腾?
大法王排在第二位,逐渐与她拉近距离当中。
“还想跑?”文经纶狞笑,猛然扑过去扯住她袖摆。
“啊──”素问吓出一身冷汗。
啪!一声,衣帛断裂成两截,她没命地往前冲出去。偌大的黑龙池横陈在眼前。
丈许长的池面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轻功稍微逊了几分的人,决计只有摔落池内,沦为落汤鸡的份。
素问的轻功凑巧太弱了一些。
而且,她猛地醒悟,黑龙池的水已经染上剧毒。殛心摧骨草的药性曾经在人体的血肉里蓄藏,一旦逼出体外,毒性更强过初始的“原味”,这池水的危险性已经不比她当初受毒的小意思。
任何人冲进里头泡澡,绝对会泡掉整条小命!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总不能回头迎上大法王的毒手。
冲!
赌它一把!
“曾姑娘,当心!”闻人独傲大惊,发功追上去。
仲修也瞧见了。
他们三兄弟的功夫各有特色。封致虚专于使剑,闻人独傲精于用掌,而他--擅长轻功!
怀中两名女子立刻放回地面,他的脚后跟一弹──只见一朵白灿灿的飞云疾掠过两兄弟,飞驰过大法王的肘侧,直接冲向前方的娇弱倩影。
水池上方,交错着三道人影。
素问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往下沉,力尽了,但池岸仍然在两尺之外。她绝望地合上眼。
“仲修……我爱你……”她喃喃告别。“谢谢!”
她的小蛮腰突然落实了。
素问飞快地睁眼。
仲修!
他赶上来了!她没死!
“要听见你这句告白可真不容易。”他含笑的黑眸晶亮。
大小两双脚丫安然着地。
文经纶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封致虚的轻功或许比不上二哥,指力却是一等一。圆润的小石子从他指间弹出去,咻咻遽响着划过半空中,弹射中文经纶小腿的穴道。
“呀!”他痛叫一声,身形猛然往下沉。
“仲修,你看他──”哗啦的落水声中止了素问的惊叫。
大法王落入满池的毒液,冰凉的皮肤接触到寒水,倏地咬生出极刺痛的消蚀感。
“啊──这是什么?快救我出去!啊──”他在水池内翻滚着、尖喊着,无论如何闪躲也避不开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剧毒。
素问瞟见他露骨的痛吼,白森森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登时被他扭曲可怖的容貌震骇得愣住了。
“别看!”仲修回手将她的脸蛋按进自己怀中。
“救──救命──曾素问,你竟敢使毒陷害老夫──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们。”临死之前,他仍然以为是天下人负尽了他。“池水混合了殛心摧骨草的毒性。”仲修冷冰冰地告诉他:“你这是罪有应得,怪不得旁人。”
天底下只有一人可以化解得了这门剧毒──何古。
而文经纶却亲手害死了他,没想到,最后等于间接了结自己的性命。
水池内的呼喊、喝骂,渐渐趋于微弱,越来越瘖哑,直到详和的平静重新笼罩大地。
清风吹,柔云飘,雀鸟啁啾鸣叫。
美丽尘世在短瞬间摆脱了一切的丑恶俗态,一径以它最最宽容、最最清丽的面貌,迎向命运的不可测。
素问突然虚脱而瘫软,再也提不起劲来。
“我替师父报仇了……”
终于结束了。
※ ※ ※
黄沙滚滚,远长的阳关古道通向天与地的尽头。
凝波茶亭依然招展着生张熟魏的旗帜,提供驿道旅人适量的饮食和安歇。
只可惜,店家的脸色蒙上一层鬼见愁的晦气,不免辜负了茶亭内欢乐的景象。
他今年八成走楣运,才会连连碰上同一批恶客。
更糟糕的是,除了上回曾经出现过的俊相公、大姑娘,以及孕妇、丈夫之外,他们还增邀一对新夫妻作伴。
三个女人,三道麻烦。
他简直想把店招收降下来,回家养老算了。素问有鉴于自己上回迁怒到无辜的店家身上,多少感到汗颜,投给他的视线不免充满歉意。
可惜人家不领情。
姑娘,你们早走早好!店家的熊度表示得一清二楚。
“老二,你当真舍得?”封致虚浑似没见到掌柜的无礼,径自吃他的酒菜,谈他的天。
“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仲修悠哉游哉地啜饮着香茗。“其实那张雕龙刻凤的龙椅坐起来本来就坑坑凸凸的,很难称得上安稳舒服。如今圣上既然已经‘往生于极乐世界’,名义上进位为‘先皇’,将帝位交托给合适的人选坐坐看,本来就天经地义,是不是?”
素问笑咧着红唇,亲了他一记。
“可是老大怎么办?”封致虚有点幸灾乐祸。“少了这小子罩着你,你岂不是丢官了?”
“求之不得。”闻人夫妇异口同声。
朝云老早就在埋怨丈夫大江南北地跑,没一处定点,将来照养孩儿不容易,此刻天下第一名捕能摆脱那顶压死人的大帽子,自然最是高兴不过。
“仲修,”闻人独傲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关于皇太后的安顿问题……”
“对了,母后。”仲修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差点忘记这道头痛习题。倘若母后继续留在宫中,八王爷自然会好生奉养她,然而她应该会选择跟随儿子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