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想过,你凭什么配得上他?”
张沁玥平稳的目光回视李洪妍,“或许是我祖上积德。”其实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始终都没有答案,后来便想,若以缘说,又何来答案。
她的回答令李洪妍先是一愣,而后仰头一笑,“张沁玥,你是个妙人。”李洪妍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让她坐下,“你可知轩辕家是牛鬼蛇神,凭你,未必能安然度过。”
张沁玥恭敬的坐了下来,“与夫君同心,民妇不怕。”
她的全然信任令李洪妍眼底闪过羡慕,“若本郡主是个男子,也想娶你为妻。”
张沁玥微惊的挑了挑眉。
李洪妍得意的露出笑,“要看你吃惊的样子可不容易。”
张沁玥敛下眼,“郡主说笑了。”
“本郡主可不说笑,你可有兄弟?”
张沁玥点头,“有一胞弟。”
李洪妍的眼底闪过光亮,“他现在人在何处?”
“他已经死了。”
李洪姸眼底的光芒一暗,“死了?”
“随军出征,死在大漠。”
李洪姸陷入了沉默,久久才道:“可惜了。”
张沁玥微垂下眼,提起弟弟,让她的心又隐隐刺痛着。
李洪妍撑着下巴,看张沁玥小小的巴掌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看男人十有八九应该都喜欢你这般惺惺作态。”
张沁玥在心中一叹,这郡主说话似乎总得刺别人几句才会心中舒坦。
“今夜天色已晚,本郡主就在这儿歇一夜。”
张沁玥无言,这个郡主还真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李洪妍不走,张沁玥也不能赶人,只希望在郡主觉得满意离去前,不会突然抽风恼怒,动手伤她就好。她相信战君泽说过,瑶华郡主虽然张扬,但不会随意取人性命,所以她不怕郡主要她的命,她怕的是,若郡主真对她动手,最后会是战君泽取郡主的命。
她跟着红绣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东屋。
李洪妍也没嫌弃屋子小,直言道:“今夜与本郡主同眠。”
张沁玥正在铺被,听到她的话,差点趴在炕上。
“怎么?”李洪妍不悦,“嫌弃本郡主不成?”
张沁玥有些无奈,久久才道:“民妇不敢。”
红绣在心中叹了口气,饶是跟在郡主身边多年,她仍旧搞不清楚郡主在打什么注意,唯一庆幸的是郡主没有失去理智,没把手里动不动就拿来拽人的马鞭往张沁玥身上招呼。
李洪妍散开了盘了一天的长发,身着单身,上了炕,就等着张沁玥.
张沁玥望向站在一旁的红绣,红绣却只能回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无奈之下,张沁玥梳洗过后,认分的进屋,躺在炕上。
一室黑喑,万籁俱寂,只有空气中飘浮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桂花香。
李洪妍突然翻身,半压在张沁玥的身上。
张沁玥皱着眉,严肃的思考着是否要冒着被李洪妍安个犯上的罪名,用力将人推开,只是她还没想通,李洪妍就开口了——
“你身上为何有股桂花香气?”
张沁玥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仍老实回道:“是香脂。”
“香脂……”李洪妍重复了一次,眼底眸光一闪,猛然翻身坐起。
守在门外的红绣听到声响,连忙进来,点上了烛火。
李洪妍径自下了炕,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红绣一脸焦急的跟在身后,“天寒地冻,郡主这是要上哪儿?”
李洪妍压根不理会红绣的喳呼。
张沁玥困惑的打算下炕一探究竟,就见李洪妍已经去而复返。
李洪妍将红绣关在门外,再将手中的东西丢了过去。
张沁玥手忙脚乱的接住,手中的瓷罐令她微惊,她定了定心神,稳稳的打开,入鼻的是沁人的桂花香气。
“郡主这是从何而来?”这个瓷罐里头装的像极了她用的香脂。
“在边关,本郡主从一个士兵身上拿到的。”
那时她从京城急匆匆赶赴嘉峪关,一路颠簸,心情烦躁,脸上和身体泛起了红疹。一日用完晩膳,心情正差,出去转了一圈,意外撞上一名偷偷摸摸的小兵,她立刻派人将之压制住。
最后查到此人是附近砌土造屋的小兵,身分无疑,便打发他离去,谁知这个小兵离去时给了她瓶药,说能治她脸上红疹。
她本是不信,但红疹久久未消,便死马当活马医,没料到不到一天的功夫,红疹消了大半。
懂医术的人才,竟被埋没在砌土造屋的粗活之中,李洪妍真心认为边疆的一群武夫没眼光,不视金镶玉,她便自己作主寻到人,决定带他回京,偏偏这人硬气,情愿留在边疆做苦力也不愿跟她享荣华富贵。
当下她怒火冲天,一个战君泽不待见她就罢了,连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也敢视她如无物,她一时失了理智,抽了他一鞭,谁知这一鞭得到他一个冷漠瞪视。
不过是个眼神,却把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给骇住。
他无言控诉她的忘恩负义,她才想起了,他替她治好红疹,而她却转眼翻脸不认人,她难得心虚,却也不可能对个小兵低头认错,挥手就将人给赶了出去。
只不过在他离去后,她意外的捡到这个瓷罐,应该是抽他鞭子时,从他身上掉出来的,打开后散着醉人的桂花香——
“给郡主此物的人,应该是毛毛。”
“毛毛?”李洪妍愣愣的重复,“他的小名?”
张沁玥点头“是。”
李洪妍脑中浮现了那男子的俊美相貌,什么小名不好取,叫什么毛毛?实在太不衬那张脸……
张沁玥将手中的瓷罐交还给她,“此人姓韩,叫至浩,是嘉峪关军营里的大夫。”
“他不是大夫,”李洪妍摇头,打开瓶子,她舍不得用,就怕用完了,闻不到这股好闻的香气,“他是个砌土造屋的,而且他姓洛,长得唇红齿白,像个姑娘似的,明明整日在艳阳下晒,偏偏皮肤还嫩得像是会出水似的。”
她的话令张沁玥的心头一震,“你说……姓洛?!”
“是啊!”李洪妍不解的看着她一脸激动。
“郡主是在什么时候遇上此人的?”顾不得犯上,张沁玥用力握住了李洪妍的手。
李洪妍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快告诉我!”张沁玥一脸焦急,难免手上力道加重。
李洪妍吃痛的挥开了她的手,“就在我在嘉峪关的时侯。”
张沁玥的脑子轰的一声,脸色一白。郡主是在得知战君泽成亲的消息后才赴嘉峪关,那时阿洛早就已经死了,但为何……她的目光紧盯着李洪妍手中的瓷罐。
李洪妍见她深受打击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张沁玥木森的摇摇头,呆坐在炕上,垂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洪妍察觉了一丝怪,“你认得这名姓洛的兵?”
张沁玥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我的弟弟张洛,本名洛沁杭。”
李洪妍意外的挑了挑眉,“可是你不是说他死在大漠了吗?”
“我也一直这么以为……”张沁玥觉得脑子纷乱,闭上了眼,试图想要厘清思绪,最终想到了替她送来香脂的韩至浩,她的双眼一睁,眼底带着坚定,“郡主,民妇可否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请郡主陪同民妇赴边关一趟,民妇想见一见此人。”
“你想见他,找战君泽便可。”
提起战君泽,她的心一拧,若弟弟真的没死,战君泽肯定也被蒙在鼓里,阿洛骗她这个姊姊也就罢,却还胆大包大的算计战君泽,也不担心一旦东窗事发……想到这里,她顿时心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