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叔皱了眉头,也犯愁这事,他总不能挨个人都解释一遍吧。
「这事也好办,不如押着李大娘游街去吧,别人见了,都知道我们小王庄惩治了恶婆娘,坦坦荡荡,不怕任何人闲话,这事肯定就过去了,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村里养的良种猪打出个好名声。」
谢娇娘说的有理有据,王三叔和村人听了都点头,但是再看鼻青脸肿的李大娘,外加畏缩的李家人,他们又有些不忍心。
这般游街之后,李大娘是彻底不能见人了,这辈子只能在家洗衣做饭,别说进城,娘家都回不去了,毕竟这脸丢得太大了。
可世人皆有私心,在让一个碎嘴婆娘丢脸和让自家肥猪扬名拓宽财路之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后者。
于是,李大娘被直接绑去村子中间的小祠堂里关了。
第二日一早,王三叔带了几十名村人,寻了一块大板,结结实实的绑着李大娘进城。
李家人还算没有懦弱到极限,李老实到底畏思缩缩地跟在了队伍最后。
春日的庆安城没有秋后那般热闹,收山货和野物的客商们无影无踪,倒是多了一大堆车队打算南下,寻些南边的好东西回来卖。
城外的田地还没有春播,但杨柳绿了,草色已经深得足以让天地间换件碧色纱衣。
城门口刚刚放进去一波挑担进城的农人,送出一波走亲访友的闲人,小王庄众人就浩浩荡荡地赶到了。
守城的兵卒难得见到这般闲事,不但没拦阻,收了清明递上去的进城税,还特意打量李大娘一眼,笑道:「这样的祸害我可得看清楚了,以后不能放进城,自家乡亲都坑,外人怕是都要被她生吃了。」
李大娘本来又饿又困,躺在门板上昏昏欲睡,听得这话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血,而她终于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了。
府城里平日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闲人了。拎着鸟笼子闲逛的、在茶馆里消磨一日的、街头巷尾说些闲话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如今众人正把烟袋街小寡妇要改嫁的旧闻说上第十八遍的时候,新鲜事终于送上了。
小王庄的队伍前后左右围了足足几十号人,王三叔第一次被人这么关注,很是激动,手里敲着锣,每走一段路就把李大娘作恶的事说一遍。
有人听了,回家说给亲朋好友听热闹,如此,不过一个时辰,半个府城都听说了「小王庄」这三个字,也听说了他们养出的猪没有腥膻味道,好吃又干净。虽然被自家人抹黑,但愿意以质量说话,证明小王庄的乡亲名声清白。
小王庄众人吆喝了一上午,谢娇娘留他们在铺子后院吃饭的时候,铺子前边热闹了起来。
有人来买熟食,有人来打听小王庄的猪价,有人干脆直接杀到小王庄。
赵家的猪崽都是经过「阉割」的,平日喂的是熟食,村人伺候也精心。这一头头圆滚滚、皮肤透着粉白的小肥猪,几乎是人见人爱,谁都看得出同别处那些大肚皮的瘦毛猪不同。
许多人上门,一锭五两的雪花银子扔过去,眨眼就订了一头。
众人在铺子里的这顿饭吃的是一波三折,不时有好消息传来,最后平日那些让他们垂涎的熟食,居然也没了挽留他们的魔力,几乎是扔了碗筷,一股脑跑回家里去。
这倒是出乎谢娇娘的意料,算是占了大便宜。
赵家食铺的名号同小王庄的肥猪一般,彻底打开了名声,之后的几日简直是客似云来,普通的熟食还罢了,那些昂贵的红肠还有良种猪肉烹制的高价货,简直卖疯了。
赵家大院和铺子后院一起开工,才勉强供给上贩卖。
众人累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撑到月底,一算当月的进项,居然突破了两百两,这可是一份大惊喜。
谢娇娘当即上街采买去了,庞大山和清明、谷雨和江婶子母女都是一人一套新衣,外加两百文钱。
村里的张嫂子和王三婶也得了两百文的红封,就是周伯夫妻都有一百文的赏钱。
至于谢蕙娘,当初开铺子喊她来当掌柜,就已经当着赵建硕的面前说好,铺子有她两成的股做工钱。
这番论功行赏,人人都眉开眼笑,做起活儿来也越发卖力。
而更欢喜的还是村里的家家户户,几乎每头肥猪都高价订了出去,若不是那些酒楼要考虑长期合作,怕是一头都不会给他们。
猪喂得还不够肥,银子就已经拿到手了,这真是从来都没想过的好事。
周边几个村子都看得眼红,特别是大王庄杜民。
有人拦几个买家回村,卖了几头猪,但杀了之后很快就看出好坏之分,毕竟就算小王庄没有现杀生猪卖肉,可赵家食铺还有醉香楼,众人可是都吃过的,好坏几乎是瞬间就分别出来了。
这般闹烘烘地过了了大半个月,小王庄在七里八乡都有了名气。
谢娇娘这时候已有了四个月的肚子,不知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是疲惫得厉害,索性扔了一切,在家歇息几日,陪着何氏给孩子做些衣衫和小被褥。
之前没了大姊二姊在家,谢丽娘迅速成长为一个小管家婆,照料娘亲、做饭洗衣都很快上手,如今加一个照顾姊姊和肚里的小外甥,真是事事周到至极。
「娇娘,隔壁李家……嗯,是不是有些过了?这几日可是整日都在哭呢。」何氏心软,总觉得闺女先前的事做得有些绝。
李大娘被绑去游街回来,再也没岀过门。李老太太被儿媳压制了不知多少年,如今也算扬眉吐气,重新接过了管家大权,又把肥猪订出去,手里有银子心里就不慌,把李大娘管得服服帖帖。
李大娘倒是有反抗,无奈娘家都不认她这个闺女了,离开婆家更是连个安身地都没有。她可是硬气惯了的人,如何受得了这个,不哭才奇怪。
谢娇娘一点也不后悔,生意这种东西可能一次跌跟头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怎么可能容忍到第二次、第三次。一次下狠手处理完,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但她不好同娘亲说这个,正准备换个话头的时候,谢丽娘开口了。
「娘,你别总这样,心疼那些人还不如多心疼大姊呢。你不知道,先前村里还有人说姊夫不要大姊了,那话可难听了,我都想找二姊回来去和那些人打架,但自从隔壁李大娘被抓去游街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说大姊的闲话了。」
「什么?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何氏一听就急了,「我也常在外走动啊,怎么没听见一句?」
「娘,谁能当你的面说大姊不好啊,还不是背地里说。」谢丽娘撇嘴,很是为娘亲的天真犯愁。
谢娇娘伸手敲了小妹一记,嗔怪道:「怎么跟娘说话呢,娘从来不背后说人家闲话,也就当人家都同她一样呢。」说罢,她拉了何氏的手,安慰道:「娘,你别生气,嘴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管不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哎,真是,真是……」何氏恨得咬牙,到底也是长了记性,「她们先前还跟我说丽娘性子柔弱,要让她嫁在村里,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这么看来,村里人家都太……还是往外相看吧。」
谢丽娘年岁小,但听到这话也知道脸红,三两步跑岀去了,惹得谢娇娘笑了起来。
「娘,这事还早呢,过两年再说也不迟。有我在呢,总不能委屈了自己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