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和宁王妃的母子关系越闹越僵,因为沈未尘当年一句“人生苦短,何须为别人而活”的当头棒喝,他一向严守的理智和谨慎全放开了,向来冷酷的面容多了笑意,变得有些吊儿郎当。
凌丹云与母亲几乎不交谈,一说话就吵起来,互不退让的各持己见,剑拔弩张的对峙,更甚者,在他有意的追查下,真查出一丝端倪,他还有一位从未见过面的姨母,是宁王妃的孪生姊妹,她在他出生那一年过世了,杨国公府再无人提起这位才貌双全的嫡长女,她的存在被刻意抹去了。
“凌丹云,你要不要说句正经的话,老是来闹我,哪天真把我爹给激怒了,你的腿就保不住了。”她不是没看出他对她的情意,可是她还没有做出交付真心的准备。
看多了赵曼青的丑陋嘴脸,她对大户人家的后院生活没什么期待,虽然她爹娘感情好得插不进第三人,可那毕竟是少数,要不是她和老乡娘镇得住,赵曼青不只一次以长辈之名送女人,还强塞娘家侄女给她爹做妾。
区区的将军府已如此波涛汹涌,处于风尖浪头的宁王府更是急流湍湍,一个过弯的礁石没避过,船底就要破洞进水,船上的人不论跳不跳水都活不了。
轻笑声一扬,凌丹云一个纵身上榻,头枕在她腿上。“蒙蒙的关心我收下了。”
沈未尘拿着医书的手一顿。“下去。”
“不。”这儿挺舒服的,有着姑娘家的软嫩馨香。
“凌丹云!”她一恼。
睁一眼闭一眼的祾丹云伸手揽住她的细腰。“蒙蒙,我心悦你,考虑下成不成?”
“如果我不同意呢?”
她结识的人并不多,论理说,满京城的权贵子弟中,唯独宁王世子她看得最顺眼,都是熟人了,哪能不顺眼,他那股缠腻劲,让她感到无奈又好笑,没一丝丝心动绝对是自欺欺人。
古来有皇上夺嫡之争,但在摄政王,也就是宁王的强力镇压下,先皇那一辈的兄弟都灰溜溜的回到封地去,不敢再有丝毫动静,他们被打怕了,有宁王在,哪敢轻举妄动。
身为皇长孙的皇上继位时才五岁,如今二十,他的皇子最大的还不到四岁,因此十余年内不会再有皇子乱朝一事。
凌丹云表面上是越来越放荡,吃喝玩乐样样行,因和宁王妃之间母子关系恶化,故意放浪形骸就为和她赌气,但事实上他是皇上的暗桩,专为皇上办事,许多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就由他出面。
外传宁王功高震主,有谋朝篡位之嫌,皇上早已厌弃多时,等皇上掌稳朝政后,宁王府这条大船就要翻覆了,但这种种挑拔君臣之情的言论都不是真的,宁王和先皇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先皇自幼体弱,因此皇上的武艺是宁王教的,于皇上而言,宁王等同半师半父,皇上从小就把宁王当成另一个父皇看待,直到皇上亲政了,仍视宁王为父,十分敬重。
所以满门覆灭是不可能的事,皇上和凌丹云这对堂兄弟感情好得有如亲手足,只不过对外表现出早已疏远的模样,好堵住文官御史的嘴,省得他们日日上奏折弹劾宁王专权。
“那就动手抢。”凌丹云玉容带笑,眼眸多了誓在必得的狠劲。
气笑了的沈未尘往他眉心一戳。“出息了,会放狠话,宁王世子不做改当土匪,你真给宁王长脸。”
他一笑,眉眼像染上桃花色,充满诱人春光。“我说的抢是请皇上赐婚,一纸圣旨下来,莫敢不从。”
“算你狠。”狡滑。
“等我,蒙蒙。”凌丹云眼神迷离,望着她日渐姣美的容颜,他有着患得患失和不安,他怕他若没看紧,她就被人给偷走了,偏偏她还有两年才及笄,真难熬。
沈未尘一怔。“你又要出京了?”
她很习惯他时不时失踪一段时日,短则十数日,长则四、五个月,没几人知晓他的去处,包括宁王和宁王妃。
“嗯!”他不想走,但是……
“有危险吗?”她不会问他去哪儿,干什么事,因为她知道他晓得自己在干什么,皇家人从来都不简单。
凌丹云笑了笑,把脸埋在她腰腹。“也只有你会问危不危险,为我的安危惦记着。”
她这么好,教他怎么不把她往心上搁,连他的亲生爹娘都不见得在乎他的死活,唯有她说——
“活着回来,再重的伤我都能治。”
不论她对他是否有情,相识多年的情谊总是在,她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
“为了你,我就算拖着一口气也要爬回来。”就算死在她身边他也甘愿,这一生能遇到她,是他的福气。
谁晓得当年那个长得有点黑的山村姑会成为他里最重要的人,那一句“我能治”牵起了两人的缘分,让他贫瘠的心有了雨水的滋润,在逐渐荒芜的心中开满稻花。
短短几年内,她眉眼长开了,灵眸美若秋水含波,美目一睐暗生流光,琼鼻挺直,秀致脱俗,菱形小口抹了朱砂般,红艳透润。
沈未尘发誓要变美,她真的做到了,每且饮一碗加了茶叶煮开的羊奶,又洗牛奶浴,还把美白面膜给弄出来了,母女俩隔三差五的敷脸,做脸部保养,昔日乡下出来的衣家女大变身,成了夺人目光的双美。
看他年纪轻轻在刀光剑影中闯荡,沈未尘继续翻阅看了一半的医书,好掩饰心头的不舍。“离开前来我这儿一趟,我给你准备一个救急袋,有外伤药和内服药、盐、打火石等物,出门在外,有备无患。”
“贤内助。”她的腰真细,柔若无骨。
唇一扬,她回敬一耙。“静柔郡主还在痴痴等着你,你不回报人家一番深情吗?”
一提到苦缠多年的杨丹霓,原本一脸满足的凌丹云忽地脸色一冷。“你是故意的。”
“我是。”只准他取笑她,不许她揶揄他吗?
不知为何,宁王妃特别偏爱小儿子一岁的杨丹霓,还特意向当今太后替她求了没有封地的静柔郡主封号。
杨国公府的人向来高傲,杨丹霓也不例外,但她一眼就瞧中凌丹云,打七、八岁起就追在他身后,以他的小媳妇自居,她一直以为这个表哥是她的囊中物,谁也抢不走。
可是直到议亲时遭拒,她才意识到凌丹云有可能不是她的,她的笃定成了笑话,因此她慌了。
不是非他不可,但以为握在手中的表哥伤了她引以为傲的自尊,所以她开始紧迫盯人,甚至还住进宁王府,盼着朝夕相处能日久生情,几乎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紧跟在后的身影。
要不是凌丹云的院子她进不去,只怕自荐枕席的事她都做得出来。
“沈蒙蒙,你一点也不吃味。”他不平。
杨丹霓的战斗力和她不是同一等级,她出手胜之不武。“我不是沈蒙蒙,而且你该走了。”
凌丹云恨恨地笑着。“等我把你娶进门,定把你压在床上三天三夜,让你没力气下床。”想到那情景,他身子热了,没吓到人,反而苦了自己。
凉榻上,一名气闷的男子冷着脸,俊雅的面庞浮着暗色,他身体绷紧,紧拧的五官似在忍受什么。
“我爹快来了。”沈未尘将腿上的头移开,在两道不满的目光下榻穿鞋,拢了拢微乱的衣裙。
少有意外,凌丹云一到,沈万里后脚随之而至,两人说好了似的,每次一对上便风云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