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三个人都是心不贪的,大半银子存在钱庄里,只拿个几百两藏在屋子各处当家用,只要没什么天灾人祸,田里的出产就够养活一家人了,还有存粮以防来年的灾害,在老山口村是一富户,只比家有三十亩地的村长“穷”了一点。
这边母女俩正用七白粉美白晒黑的脸,两人嘻嘻哈哈的互摸,景象和乐融融,正是一般农家的闲暇欢乐。
那边的辛大郎在水塘边喂鱼,给鱼吃菜田里的菜叶,忽地见村长舅舅形色匆匆的朝他走来,话也不说一句揪着他的胳臂就走,一头雾水的他有些不安,只好跟着走。
走着走着,竟是回家的路,辛大郎心口更为惶恐,以为家里出了事,反过来拉着村长舅舅走,而且越走越快,辛有财好几次差点跌倒,没好气的白了这个崽小子好几眼。
回到家,辛静湖、辛未尘也瞧见那急匆匆的身影,两方同时不解的开了口——
“大郎,出了什么事?”
“哥哥,你有事吗?”
“娘、妹妹,家里出事了吗?”
话一说完,三人一起怔住,你看我、我看你的,确定彼此都无事才笑出声,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但是“有事”的村长辛有财一脸凝重,看向堂妹的神色是欲言又止,他几度想开口,最后挥了挥手让大伙儿进屋再谈。
“堂哥,瞧你面色沉重的,难道朝廷又要加税?”
这些年连年征战,国库入不要敷出,前年才加过一次税,当然也有征兵,有两名以上男丁的人家出一丁,不过要年满十五岁才行,辛大郎不在这范围内,所以辛静湖、辛未尘很安心,她们可不想心性直的他上战场打仗。
“阿湖,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辛有财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犹豫不决。
“堂哥直说无妨,我虽是女子,但这些年经得事还少吗?你别支支吾吾的吊人胃口。”她指的是父丧母亡,又独力抚养一双儿女,没有大风大浪也经历过无情风雨,再大的事也撑得住。
辛有财苦笑着揉揉发愁的眉心。“你还记得万子吧?”
“万子?”一穿过来就没了丈夫的辛静湖哪晓得万子是谁,而且后来她花了挺长一段时日才适应转变后的身分,还要试着去接受她最讨厌的孩子,想办法养活他们三个人,哪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夫君”。
倒是刚梦见父亲的辛未尘轻扯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王句,她才愕然的睁大眼。
“你爹叫万子?”
“娘,是你的夫婿叫万子。”辛未尘提醒道。
辛老头捡到重伤失忆的十五岁少年,在他腰间看到一个绣了万字的荷包,因此他一醒来大家都叫他万子,他自己也不反对,后来为了落户方便,他入赘后改名为辛万。
辛静湖有些不由自主的心慌,她僵笑了一下。“是万子呀!你瞧瞧他离开太久了,我都快忘了有这个人。”
“忘了也好,省得你一年年的等他,等得把自个儿的年华都蹉跎了。”当初辛有财是不赞成这门亲事,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的人如何娶亲,哪天他恢复记忆了怎么办?可没想到他担心的事还真的发生了。
辛静湖的字典里没有丈夫这个词,更甚者是穿来古代五年后才知晓孩子们的爹叫万子,不过这怪不得她,之前大家怕她伤心,不敢提起,毕竟当初小两口的感情挺好的。
谁知本人并不在意,她少了原主的记忆,对所谓的夫去王点感情也没有,别人不提她还乐得轻松,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而且没有所谓的丈夫管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惬意啊。
“不过我还是要知会你王声,年前杨家村的杨汉生不是去了一趟京城吗?他说看到一个长得和万子很像的男人,他追过去要喊人,人却在大街上不见了,你看看……”
杨汉生是杨家村的秀才,两村相隔不到五里路,早年杨汉生和万子走得很近,两人以兄弟互称。
“确定在京城?”怎么不是死了呢,冒出来干什么?
“他说非常像,简直一模一样,但是不像以往爱笑,看起来很严厉,而且衣着像是富贵人家,很有威仪。”当年的万子被捡到时就穿戴不俗,一开口的谈吐与寻常百姓不同,还识字,会点武艺。
辛静湖会认字便是万子教的,两人朝夕相处产生了感情,静湖两个字也是他取的,辛静湖的本名叫辛大妞,他觉得她像静静的湖泊引人探幽,越是深入越沉迷。
而两个孩子的名字也是他取的,要不依乡下人取的贱名,大概是二狗子、大花之类,名贱些好养活。
“没看错人吗?”辛静湖顿感头痛。
古代很重视夫妻伦理,夫为纲,孩子们的父亲有了消息,她身兼妻子和母亲双重身分,岂能置之不理?可她是真的不想去找人,目前平淡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她真希望是搞错错了,此人非彼人。
“不管错没错,你都得亲自去瞧一瞧,看要一家人团圆还是各过各的,叔叔生前要我多照顾你,说家里就你一个女儿不容易,我也想你过得好,若和万子过不下去了,和离再招个人吧!老了也有个伴。”辛有贴表情认真的道。
“堂哥要我去京城?”辛静湖皱起眉头,总觉得快活自在的日子要没了。
辛有财用力王点头。“去。”
“可是……”她为什么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奔波千里?
“家里的田地和牲畜我会帮你看好,快的话,秋收前你便能回来,若是迟了,我会带人帮你收割,放入粮仓里,一切的事有堂哥帮你顾着,你大可放心。”他眼神清正,没有一丝贪念,看得出是真心为堂妹设想。
“人海茫茫,我上哪儿找去……”辛静湖找着借口,拖延不去,要面对一个陌生丈夫多尴尬。
辛有财的嗓音略沉了几分,“阿湖,我知道你认为自己被抛弃了,心里多少有怨怼,可是你也要为两个孩子多想想,那是他们的爹,有谁想当没爹的孩子,况且家里有个男人撑着,也能减轻你的负担。”
在心里埋怨着的辛静湖有几分不悦,那男人是死了该有多好,省下不少麻烦。“我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辛有财瞪大眼。
辛静湖面上带笑,心里频频诅咒某人。“考虑的事可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独自出远门,该找谁陪伴?还有,到京城的路费和落脚处,两个孩子的安置,是要带他们一起去呢,还是将人留下?万一我回不来了,孩子该怎么办?”
闻言,辛有财的神情更为严肃了,两眉间的皱折深得足以夹死蚊子。“的确该做好安排……”
“一路上的打点总少不了吧!虽然这些年我攒了些银子,可我说京里的开销大,银子在手也不知能撑几天,说不定还没找到人就饿死在京城了。”若是一般农妇极有可能,在几万人中找人谈何容易。
辛有财沉吟道:“真有不足,我再添一点。”
“堂哥……”辛静湖只差没跪下来求他别多管闲事了,她现在的生活过得不好吗,为何要给她找麻烦?
“娘,我想去找爹。”
开口的是红着眼的辛大郎,男孩子都对父亲有山一般高的孺慕之情,父亲离开时他五岁了,因此还记得父亲的模样,母亲能带着他打猎、下田干活,但取代不了父亲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