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崔错看得眼皮直抽,心儿颤得一抖一抖的,心想这小姑娘下手真狠,上百根针都要插完不成?
但他更担心冷汗直流的主子,居然胆子大到敢跟老天爷赌一把,让一个还没肩膀高的小丫头为他驱毒,要不是看小丫头下针很稳,有模有样的捻揉,他都要大声叫停了。
“是。”凌丹云突然感觉一阵让骨架发软的酸麻由天灵盖灌下,让他的浓眉皱得死紧。
“我叫辛未尘,小名蒙,水字旁的蒙,一个小山村的农家姑娘,你好了之后别记我,我是收了银子的,银货两清。”把话说清楚省得纠缠不清,她也是怕麻烦的人。
根据穿越者定律,女主总会和一些皇家的龙子龙孙扯上关系,还有救了人反而和被救之人有情感纠葛,然后历经种种波折,经过一番腥风血雨的杀,男主登上高位,从一而终……
呸!这样的结局谁相信
一年、两年也许情深意重,三年、四年情意转淡,五年、六年变成亲人般的感情,十年过去了,有点厌老是看同一张验,二十年后美人迟暮,男人的中年恐慌来了。
年过四十不变心的男人有几人?
或许情还在,但没法控制对美色的追求,先是偷偷摸摸,瞒着所谓的挚爱,维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假象,日子久了,胆壮了,挚爱成了笑话,新欢带着孩子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一百个不得已、身不由己的理由油然而生。
辛未尘前王世就是不相信爱情的人,但她会结婚,因为她答应过祖父要为家里留后,只是她还没做到人就穿来了。
这一世她也会成亲,世道的束缚不允许她独身,除非她岀家,但岀家并不在她这辈子的人生计划中,不过就算要榢,她也想选个庄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什么心思的男人好掌控,一切她说了算。
“怕我缠上你?”若能解毒,她的医术的确令人挂念。
“怕你非我不娶。”扎完最后一针,辛未尘用温水净手。
嗄?!崔错惊愕得喷了一口口水。
“……你想多了。”凌丹云觉得后牙根都酸了,牙咬得太用力了。
这般不知羞耻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也不看看她今年才几岁,他会瞧得上她?她也太给自己长脸了。
“那就好,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世间自作多情的人太多,以为自己有点美色和权势就以为别人想往上攀,殊不知高枝有毒,一入侯门深似海,一不留心就被心狠手辣的后宅女子给害死了。”
天才不屑与庸才争一亩三分地,她的天空很大,为什么要受困四方高墙之中?
十三岁的少年感到小小虚荣,本来是不想理会她的,但听到她这么说,他忍不住开了口,“我有美色?”
辛未尘夸张的张大嘴,把人逗笑了。“长成这样还不算美色,你让我们这些长相平庸的人怎么活?”
君子如玉、温润端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有股自然天生的清韵。
“可是你不想嫁给我。”莫名地,他胸口堵了口气。
“不想。”她十分果决的摇头。
“为什么?”
“匹配不上。”
“我要听真话。”他有些生气。
手一得空,辛未尘吃起一旁的甜梨。“真话是,你会中这么歹毒的毒,可见你出身不低,有些人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能摘取,我还想寿终正寝,没有兴趣搅入你们大户人家的浑水。”
第三章 小姑娘真真是神医(2)
凌丹云无可反驳,只能沉默。
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有个教人眼红的好家世,除了当今皇上,他父亲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院的女人不多,却个个来头不小,在府里各显神通,好占有一席之地。
他是母亲的独子,却从小和亲娘不亲,她从未抱过他,也从未说一句母子间的贴心话,每回见到他神色都淡淡的,好像他不是她的儿子,只是贱婢生的庶子。
父亲的子嗣不丰,但他对于孩子的态度很公平,不会有所偏爱,也不会刻意冷落,皆是好生照料。
“大约一刻钟后拔针,崔大嘴,准备好药浴,针一拔完立即入浴,趁着毒血引出时立即排毒。”滚烫药浴能使毛细孔扩张,加速新陈代谢,新血取代旧血,淡化血中毒素。
“我不叫崔大嘴。”崔错忍着气道。
“嘴巴那么大还不叫大嘴,难道要改口喊你崔腿粗?”辛未尘其实并不晓得崔错的名字,凌丹云叫崔错时她根本没上心,只是刚好想到一些绕口令,便用了崔这个姓氏,没想到竟让她误打误撞给说对了。
崔错的面色一黑,觉得好像不管怎么回都不对,索性不说话了,只用一双牛目瞪人,看能不能把小姑娘吓得对他恭敬些,不过很难。
本来辛未尘是拒绝医治凌丹云的,要不是崔错果断向辛静湖诚恳道歉,凌丹云又用五千两求医,这才换来辛未尘的同意救人。
“针……是黑的?!”崔错因为惊骇,嘴巴张大,更显得嘴大。
银针一拔出,针头如沾了墨似的黑,很明显的银黑两分明,看得出银针上有毒。
辛未尘依着插的顺序将他背上的银针一根根拔起,将沾了毒的银针丢入一旁装了温清水的水盆里,水面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涟漪,才丢了十一根银针,水盆就黑不见底,只得再换水,如此重复了十几回。
而后她又将所有泡过水的银针放入烈酒中,搁置约一盏茶功夫,再放在烛火上烤。
经过来回的消毒后,她才把银针收回针盒里,按长短粗细整齐排列,再用红色丝绒布盖好收妥。
她很珍爱她的针具,每一次都保养得很妥当。
“不是黑的你就该哭了,那表示我的断错误,你家公子是病不是毒,他白挨针了。”亏他还是习武之人,银针碰到毒药时的颜色还不清楚。
崔错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气怒,接着是羞窘,再来是沮丧最后是认命,那张方块脸挤出好几条皱折,“公子,你觉得身子怎么样,好点了吗?”
“很累。”泡在药浴里的凌丹云只觉得全身筋脉有虫蚁在爬似的,比起扎针的痛,泡药浴的痛不算什么,但就是一直酥麻的,他却捉不着、挠不到,让他不自觉地扭动身躯。
“你当毒素从身子里流出来不用费劲吗?三天得排一次毒,所以什么天山雪莲、千年人参、万年灵芝的,能补的赶紧补一补,否则你会熬得很辛苦。”排毒耗费的是精气和元气,没有体力负荷不了。
“一共几次?”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得尽快回京。
“五次。”她估算。
“五次?”那便是十五日,成,他等得了。
“不过其中一次会遇上十五日,我开个单子,你让你的人凑足单子上的药材,我看能不赶在十五前练制出制毒性发作的药丸。”前功尽废太可惜了,得多挨两次针。
“药性可以抑制?”她为什么不早说?
听到凌丹云不快的怨责,隔着屏风坐在花厅的辛未尘大口哨着苹果,权贵人家想要什么有什么,她吃穷他。
“你以为我不给你用是讹钱吗?我告诉你,要不是到时你的毒已解了一半我还不敢给你用,毒性是能抑制,但会反扑,用量不慎,你的毒性会加剧,原本一月一次的毒发会缩短成二十天,加速你的死亡。”是药都有副作用,端看个人体质,有人平安无事,有人可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