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还有几名客人在挑选花材或等待包装,其中有两名丫鬟打扮的姑娘正凑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说着话。
「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家小姐嫉妒我家小姐,你也嬷妒我。」穿翠衫的姑娘不满地推推正在挑选玫瑰的圆脸姑娘。
「嫉妒你做啥,我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再作春秋大梦,敬国公世子不会娶你家小姐,你也死了当敬国公府姨娘的心思吧。」圆脸姑娘大翻白眼,要不是看在同村一起长大,又起被卖给人牙子的分上,她才懒得理她。
「敬囯公世子」几个字钻进楚槿耳里,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翠衫姑娘,想着卫珩还挺受欢迎的嘛,也是,那样卓尔杰出的男子,谁见到都会存几分心思。
楚槿细审翠衫姑娘,她有一双丹凤眼,皮肤白晳柔嫩,嘴巴长得最好,鲜红的小嘴微嘟,看起来俏皮美丽。
婢女都长得这样漂亮了,小姐肯定更加美艳,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知道卫珩会不会觉得困扰?
「我们家夫人说,过完年就请媒人上敬国公府给我们家小姐说亲事。」
「你家夫人消息不灵通,还请什么媒人啊,皇上已经给敬国公世子赐婚,对象是康华公主,两人二月初三就要大婚,难不成你家夫人敢跟皇上抢女婿?」
圆脸女孩的话冲进耳里,楚槿手微顿,不慎呛到口水,转身咳个不停。
见楚槿这样,在插花的小姑娘赶紧放下花器,端来茶水,让东家止咳。
翠衫女子嫌弃地瞄楚槿一眼,转身又问:「你确定?」
「当然确定,听说连不名誉的事都做下了,敬国公世子哪敢不负责任,那可是皇上的女儿。要不,待会儿你禀告你家小姐,绕到敬国公府去看看,听说敬国公府正在大修,皇上还把旁边一座大宅子也赐下,准备给康华公主盖新园子呐。」
「可、可是康华公主名声不是不好吗?」
「要是你我名声不好,早就被几板子给打卖出去,可人家是公主啊,再不好都有皇上亲自兜着。」
「敬国公世子莫不是被人算计?」
「算不算计重要吗?重要的是两人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谁也改不了,你让你家小姐少往前贴,免得传出不好的风声,敢和康华公主抢男人,还要命不要?」
「知道了,我马上去告诉我们家小姐。」翠衫姑娘转头看见自己要的两束花已经绑好,匆匆付过三十两,转身往外跑。
圆脸姑娘也挑好花材,交给小姑娘问:「多少钱?」
「稍等。」小姑娘把花放在桌上细细数过之后,回答道:「十三两。」
「行,我要相同的四束。」
「四束要五十二两,算姑娘五十两就好。」说着,她倒茶,拿岀茶点摆在小几上,招待圆脸姑娘,然后俐落转身,抽岀相同的三份花材,转身到柜子后方开始绑花束。
楚槿放下手中的芘,压制跳个不停的心脏,快步走到铺子后头,她扶着桌面,硬喝掉三杯水才止住激动。
她苦笑,本还想着是不是别人,可她哪有办法欺骗自己,京城里有几个敬国公府?能够娶公主的更不会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所以……真的是他?
怎会这样?真是康华公主算计他,他无奈、无法之余,只好选择与她避不见面?
不对,他那样聪明的人,只有他算计别人的分,哪有别人算计他的可能,所以真相是他算计公主、迷惑公主,就为了替上官沐争取上位机会?
卫忠曾跟他们说过,争储之事已经浮上台面,卫珩应是想利用大皇子和二皇子来寻找见缝插针的可能,那么成亲是权宜之计?可公主娶进门就是他的妻子,是他一辈子无法卸下的责任,他却愿意为上官沐背负这样的责任,莫非两人之间真的……天,她在想什么啊,不会,他不是断袖。
那么,是他和康华公主情深意重,公主愿意为了助他完成大业,忘记自己的身分?无数的假设混乱了她的脑子,楚槿赶紧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胡思乱想。
所有的误会起因都是缺乏沟通,所以她必须找到卫珩,亲口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娶康华公主,娶她是因为爱,或是因为上官沐的龙椅?在他眼里,是不是觉得牺牲爱情来换取前途光明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对,要面对面问清楚,她不可以凭着两个陌生姑娘的对话就定他的罪。
吸气、吐气,她用力揉揉鼻子,想把鼻腔内的酸气给挤出去。
她不应该先入为主,不应该伤心,或许事情根本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如果她想错了,岂不是白白浪费泪水。
再倒一杯茶,冲掉喉间哽咽,她转身往外走。
凌掌柜见她走出来,对客人道声歉,到楚槿身边说:「东家,再一刻钟,等签好契书,我立刻进去和您谈铺面的事。」
她摇摇头,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往外走。
见她神色不对,凌掌柜忙道:「东家,你要去哪里?」
「我去敬国公府。」她要和卫珩面对面把话说明白,不要因为缺乏沟通造成曲解。
凌掌柜眉心紧蹙,东家已经知道了吗?「要不东家等一下,我命人套车,送你过去。」
楚槿茫然地望向凌掌柜,突然间,好像所有声音都隔着一扇门,瓮声瓮气的、教人听不清楚,她花了大把力气,想尽办法专心,才弄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点点头,说:「好。」
她发觉自己变傻了,傻得厉害、傻得透彻,她以为自己精明能干,怎么碰到这种事就傻得这么严重?
凌掌柜给柜子后头的小站娘使眼色。
「我去让林伯套车。」高个子的拔腿往后头跑。
「东家,你先坐坐,等一下子就好。」
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把楚槿往后带,想让她缓一缓。
凌掌柜和客户道声歉,连忙签下契约后,把人送到门口。
这时候林伯也套好车了,凌掌柜过来请楚槿上车,他低声向伙计吩咐几句,跟着坐上马车。
马车不快,微颠,楚槿的心也跟着上上下颠得厉害,她反覆琢磨,是不是自己听错话,其实他并没有做过任何承诺,也开始怀疑所有的感觉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对她的好、对她的体贴维护,只是可怜楚家遭逢巨变,同情她如此年幼就得承担起家庭重担。
她持续告诉自己不要胡乱猜测,必须保持清醒,在谈判桌上,糊涂的那个只会令自己陷入泥淖。
可是好难哦,怎么样才能够做到不猜、不想、不预设立场?
一旁的淩掌柜心头微紧,从没见这样的楚槿,她一向笑脸迎人,沉稳若定,对所有的事情都笃定自信,早熟得不像个孩子,从三年前就是这样。
那时爷让他到东家身边,想着三十好几的自己竟然要认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当主子,他有些不平,但真正接触后,他收起小觑之心,专心为她铺路。
他知道的,爷待她不同,他能够明白的事,东家不会不晓得,或许两人早已相知相许,可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心血来潮赐婚。
他知道爷是为大局着想,才要把康华公主娶进门,但这样的话东家怎么办?他的心微微疼着,为东家不舍。
「东家、凌掌柜,敬国公府到了。」林伯的声音传进车厢。
楚槿跳下车,不料移动过猛,眼前一片黑,差点儿摔下车外,幸好凌掌柜及时拉住她,她甩掉凌掌柜的手,急着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