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两人慢慢走着,雨水催促不了他们,也阻止不了他们。
这样的天微凉,但卫珩掌心不断传来暖意,把塞气驱逐出境,楚槿轻咬唇,带着些许羞涩,想着要是这条路能够走不到底,多好。
吃过午饭,雨依旧下个不停。
卫忠、章玉芬在屋里议事,楚棠、楚枫在午睡,楚槿搬来两把椅子放在檐下,和卫珩各占据一张。
她调皮地伸手接雨水,待雨水在掌心聚满,双手分开,哗地雨水落下,她重复玩着,乐此不疲。
卫珩温润的声音传来,问:「为什么要买孙家的菊花?」
「我想试试能不能养出新品种,如果能养得出来,价格很昂贵的。」已经说过,她不能小康,她必须大富,必须当弟弟们最坚强的助力。
「兰花。」他突然说出两个字。
「什么?」
「当今太后喜欢兰花,京城每年四月都会举办兰花大赛。」不少种花人光靠几株品种稀有的兰花就致富。
这是在指点她?楚槿眨眨眼。
「太后喜欢兰花,那皇后呢?」她打算一路问,考考他对皇室人物有多少了解。
「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她转身望着他。
卫珩笑得诡异,在心中回道:因为那张凤椅,张氏坐不了太久。
楚槿看着他莫测高深的神情,发现他连这种奇怪的表情看起来都帅到令人怦然心动,真真是罪恶啊。
他不答,她便不追问,合起掌心,又玩起雨水汇聚的游戏。
第六章 冒险入山寻兰花(2)
两人沉默片刻,卫珩问:「想知道成绪东的事吗?」
楚槿微愣,笑容僵在嘴角,片刻,她泰然自若地问:「成公子还好吗?」
是成公子而不是绪东哥哥吗?卫珩很满意她的态度。
「与秦家的婚事全是秦氏的个人意愿,她和秦家四处放假消息,搞得京城上下都以为成绪东和秦丽贞的婚事必或,只差没交换庚帖了。」他将事情说得钜细靡遗。
「恭王爷和王妃定不会同意。」楚槿接话。
他们本就不满秦氏的教养,觉得秦家教出来的女儿不过尔尔,错一回就够了,可不能一错再错。
「没错,恭王爷那关没过,成绪东自己也不积极。」他点点头。
楚槿理解,成绪东虽然性格软弱,却也晓得继母不会真心待自己好,她选的媳妇自然不能抱太大期望。
「这让秦氏伤透脑舫,遂请了女先生回家说书,想转换一下心情。女先生旁的故事没说,专挑了个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男女因机缘巧合,女子终得夙愿,与男子永结同心的故事。半个月后,这位不着调的夫人便把话本内容变成了事实。」说着,他又露出神秘的微笑。
目光转到卫珩身上,她迟疑须臾,问:「那位女先生是卫大人的手笔吗?」
卫珩满意一笑,这样也能凊到,楚槿果真比成绪东聪明太多,她若嫁给他,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的表情给足了答案,楚槿叹口气,问:「后来呢?」
「秦丽贞和成绪东双双被掳,消息传出,恭王府和秦家派出大批人马寻找,十来天后,秦家在谷底找到两人,期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之事,无人知晓,但秦家发现成绪东和秦丽贞的时候,两人衣衫不整,正相互依偎取暖。事情发展至此,恭王爷就算再不乐意,也得让秦丽贞进门。」
「成公子屈服了,对吗?」楚槿猜测。
卫珩摇头,「错,这次他倒是硬了一次骨头,成绪东辩驳在谷底时,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总觉得是遭人设计,死活不肯成亲。此话一出,秦丽贞寻死活,怨恨成绪东在谷底说尽甜言蜜语,转头却说话不算话。
「秦家自然不肯吞下这个闷亏,于是带人闹上门,眼看婚事就要搅黄,没想到秦丽贞却在这时怀上了孩子,这足以证明他们什么都做了,只得草草定下日子让秦丽贞过门。婚礼当天,成绪东喝得本名酊大醉,在恭王府里又大闹一场,导致秦丽贞滑胎,还因此伤了身子,大夫说日后她若想再怀上孩子怕是困难重重。」
楚槿不语,神色黯然,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你认为他无辜?」
「不无辜吗?」
「对,他不无辜。」
「那个说书人是你家排的。」楚槿提醒,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是他布的局。
卫珩轻嗤一声,「秦氏在替成绪东挑媳妇,恭王也在挑,成绪东不想娶秦丽贞不是想为你守身,而是恭王选的人更好。就我所知,在谷底时成绪东可是主动说要和秦丽贞在一起的,许是那时他认为自己不可能活着回来,发现能活命了,便把做过的事全盘否认。
「在我看来,成绪东是个不责任的男人,洞房花烛夜闹的那出也不是因为心气难平,而是有所算计。恭王已经和赵家说好,半年后迎娶赵侍郎的嫡女为平妻,条件是秦丽贞不能生下成绪东的孩子,所以秦丽贞小产,无法再怀孩子并非意外。」
楚槿震惊,半晌说不出话,原来事实竟是这样,那个看起来温柔和气的绪东哥哥,居然是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
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卫珩叹气,摸摸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别难过,快点长大吧,长大了你便会了解,没有谁是无辜的,每个人都必须承担自己的选择。秦丽贞顺利嫁进恭王府,交换的条件是终生不孕,成绪东将会娶赵家姑娘,在仕途上得到助力,却必须忍受赵姑娘的霸道和掌控欲。他们都不可怜,也都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楚槿垮了肩膀,突然觉得这四个字好沉重。
上官沐扯紧缰绳,放纵胯下黑马奔驰。他必须跑得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从踏出封地那刻起,他就明白自己的项上人头随时不保,而实际情况和自己所预料的也并无太大差别,他身边原本有三百余人,可这一路上死的死、残的残,还能跟上的如今剩下不到十人。
即便如此,他依旧坚持进京,因为他不想被蒙在鼓里,就算要死,他也必须把所有事弄得一清二楚。
「王爷,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马会累死的。」一个腰间缠着渗血棉布的男人说。
上官沐咬牙看看正前方,离京城只剩半天不到的路程,只要进了京城,那些人再怎么样也不敢明张胆的追杀。
但他也知道侍卫说得对,马会累死、人也会累死,再这样赶路下去,没有一个人能撑得到京城。
深吸口气,他指向远方那座山,说道:「我们进山。」
「是。」十几名侍卫虽然各个身上带伤,但声音依旧洪亮。
这时,一枝响箭射来,直直插进上官沐手臂,后方传来一阵杀伐声。
又来了!上官沐忍着痛,拉紧缰绳大喊,「快跑!」
背着竹筐,天未大亮,楚槿便进入村后那座「诅咒之山」。
她花了好几个月做足心理建设才决定成行,并不是因为害怕才考虑这么久,而是因为忙,她必须先处理好暖房里的菊花,补上更多花种,入秋后,不少大户人家会举办花宴,这时候的百花村家家户户都摩拳擦掌,准备大赚一笔。
除此之外,她在村子里多了块新地皮,她花了大把的时间把地整好,再用竹子和干草把花圃围起来。想到这个,楚槿脸上露岀甜甜笑容。
和暖房不同的是,花圃里面不搭架子、摆花盆,而是铺上厚厚的一层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