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不停地往脸上窜升,司徒易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些话,而且黎真还直言说喜欢他?
突地,他想到她之前说过的话,她说从小就在梦中见到他,她清楚知道他身上哪里有伤,这样看来,她喜欢上他好像也不奇怪?
那他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呢?他不知道,相处的时间太短暂,只能说不讨厌她,甚至是有点怜惜她的,光看那天闯进来的人对她施展的手段,就能猜想到她这个大巫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隔天,李泌便向老王妃告辞回家了,她想,既然表哥都遇到了这样好的姑娘,她也要为自己找一个好夫君。
又过了一天,慰灵祭的日子终于到了。
祭祀战士的日子,满城皆素白,香烟袅袅,冗长又慎重的祭祀仪式结束后,隔天就是出兵的日子。
司徒易带了五百名骑兵前往小平州,为求速度,所有人都是骑马,就连黎真也是,不过顾虑到她的伤势,他让女兵骑马载着她,她只要稳稳地坐在前方就好。
从关王府所在的震州到小平州需要经过两个州,至少要花费半个月的时日,而且还要通过佛公河。
一路都是行军的状态,只有马蹄声响,没有半点人声。
苏邦先行一步出发了,赵稽则是跟一同参加祭典的童千卫将军陪同司徒易一起。
除了吃饭之外,剩下的时都在马上,直到天色都黑了以后,才在一个空旷的黄土地上扎营,四周除了一些巨石之处,并没有太多遮蔽物,最近的是一座小山,颠簸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黎真都快腿软了。
「吃点东西。」司徒易端了一碗热汤给她,他注意到她一整天几乎都没有吃。
谢过他的好意,黎真端过热汤,捧在手心里,但她的胃到现在都还有点翻江倒海的难受,只能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
「在山上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司徒易用木棍拨弄了一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黎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吐出的气成了白雾,「跟其他部族过的是差不多的生活吧,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只是要学的东西多了一些。」
「那天掳你的人是谁?」到现在他们都只知道掳她的人应该就是九黎中叛乱的那一群,但都没有细问,毕竟她被自己族人这样对待,心里肯定极不好受。
「是江三,我们九黎现在就分成两派吧,一派以江长老为首,就是江家的后人,另一派则是大祭司阿贺达这一派,多半都是原本的九黎族民。」
「你……常被这样对待吗?」
黎真仰头,「以前还好,自从江长老的孙子出事变成活死人后,一切都变了,江长老总是要我寻找神石,总是要我妹妹做一些害人的药剂,逼迫我学习禁术咒语,虽然我的身分是大巫女,但江长老那一派其实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偶尔不听话时,还是会受点皮肉之苦。」再怎么苦,她也不肯违背心意为江长老做一些害人的事,要不是施展禁术需要她,她想江长老早就把她除掉了。
「那人是摔伤了脑子,一睡不起吗?」这样的人司徒易见过几个,战场上总是有生有死,好几个士兵好运逃过一劫不用死,却还是永远闭上了眼,徒留那些伤痛的爹娘子女。
「嗯,江长老的孙子有一天去山上采药时,不知怎地摔了一跤,从此就醒不过来了。」要不是因为江恩变成这样,也许江长老也不会这么疯狂。
知道严希可是比江恩还要脆弱,总是三天一小病、半个月一大病的,要不是因为黎婷医术精湛,严希也许就撑不过去了。
司徒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真是因为如此,毕竟他与寿王还有圣上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
在前齐末年,世道混乱的时候,严家跟江家的人都没有趁机扰乱天下,抢夺霸主之位,为什么偏偏在大丰羽翼渐丰时才冒了出来,还甘犯这些大不讳的罪行,不但在京城施放手雷,甚至追杀寿王一行人?
不论他们怎么推想都觉得不对劲,要是想作乱,以往多得是好机会,为什么偏生是这个时候?如今听黎真这么一说,也许就是因为江恩的病吧。
唯一的孙子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血脉无法延续,偏又药石罔效,别无他法之下,只好寻求鬼神之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需要齐太祖的手稿,一切都有了笞案,一切的疯狂,原来都只为了救一个人,他们在寻找着当初帮严密延续生命的东西,等等,记得她说过,施行咒术需要……
第6章(2)
「真龙之血……指的是圣上的心头血吗?」
黎真偏头看着他,笑了笑,「什么真龙之血,我知道你在担心皇上有危险,对不对?」
司徒易点点头,「这片土地需要好好的休养生息,皇上是个好皇帝。」
大丰立朝前已经战乱了许多年了,这片土地沾染了太多百姓的血泪,岳家人是众望所归的帝王,安内攘外,对功臣也是仁至义尽,要是皇上出了事,太子年幼,势必又会造成大丰的动荡不安。
「我知道皇上是个明君,皇上不会有危险的,当初的真龙之血,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是江家的祖先贪心,想要更多,便编造出这个离间严密跟太祖的理由,因为他们也想当皇帝,但有严密的存在,齐太祖的皇位牢不可破,所以才利用严密想活下去的欲望主导了这一切,说什么只要有神石和禁术咒语,还有人献祭就可以了。」这些是黎真在九黎看到先辈的手记中知道的。
「献祭?」不要真龙之血,只需要献祭,那当初齐太祖的嫡长子不就是……电光石火间,司徒易了解她话中暗藏的意思,倏地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黎真缓缓地点头,「是啊,当初齐太祖的儿子就是被拿来献祭的人。」人要是残忍起来,都不知道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一瞬间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若是江家没有贪图帝位,就不会有严密的事情,若是严密能认清现实寻求别的方法延续生命,也不会有齐太祖之子丧命的事,若是九黎的祭司没有贪求权势,就不会有现在的难题,是贪念导致了这么多的祸事。
「你们没有试着反抗吗?」
「当然有。」黎真眼底一片黯然,「几年前,大祭司这一派的人曾经试过反抗,那一次的内乱,族中子弟死了近百人,我们九黎也只是千人的部落而已,而且人心易变,因为江长老的威胁利诱,很多原本我们这一派的人都倒戈了。」剩下的人,不是怕了就是不想再有人牺牲,而那些倒戈的人,见过了外面世界的繁华,又怎会苦心窝在山里当个普通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当兵打仗也是这样,保家卫国之外,也得养得起自己跟家,要不在战场上拼命是为了什么?
「是啊,从那次之后,我的情况才变得比较复杂。」因为她的关系,大祭司一派的人才得以存活,因为他们是威胁她的最好人质。
「你真有这些神奇的力量?」司徒易相信她会在梦中预见未来之事,但其余的还是半信半疑。
黎真噗哧一笑,「我要有那么多力量,又怎么会白白挨打?」见他好奇,难得的,她也展露些本事给他瞧瞧。「你看。」她张开纤细柔嫩的手掌,在他面前慢慢握紧,然后又突然打开,她的掌中顿时出现点点星光,飘散四溢后眨眼间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