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夫人拨给姊姊的嫁妆着实已经不少,不如王爷先至前厅等候,妾身这就服侍姊姊等待吉时上轿。」
就在沐婉娟以为楚元辰被她的话给唬住了,以为他为了面子,绝不会再血沐家索要体己银子时,他的嗓音又冷幽幽地响了起来——
「你这是威胁本王若不就此离去,你就要将本王上来讨要体己银子的事传出去吗?」
那冷意渗人心骨,让人直打心底发颤,就连向来高傲的沐婉娟都免不了有些害怕,但她不愿在沐修尘的面前示弱,便又说道:「妾身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这沐家来来往往的下人这么多,沐家就算御下再严,只怕也难免疏漏。」
楚元辰蓦地往沐婉娟逼近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神中的轻蔑毫无遮掩。「如此说来,我倒真庆幸你不愿嫁给我,还好皇上指的是大小姐,因为你的手腕当真比不上大小姐啊!」
「你凭什么这么说?」沐婉娟恨极,咬牙质问,心中漾着浓浓的不服气。
她最讨厌人家拿她和沐修尘比,沐修尘的爹不过就是个庶出的,若不是寄在老夫人名下凭借着沐家,哪有可能成为一方大员,至于沐修尘这个孤女在她眼里更是连渣都称不上,她凭什么跟自己比?
斜睨了她一眼,楚元辰压根不打算回答她,迳自朝着沐修尘走去,按着她在妆台前坐下,接着向芳连和红殊交代道:「把盖头拿来。」
芳连也被楚元辰浑身散发着的冷意吓着了,但为了主子,她还是鼓起勇气挺身说道:「王爷,这于礼不合啊!」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沐修尘的胆子大到没了边,就连她的丫鬟胆子也肥得很,竟然敢纠正他,但他从没习惯跟下人过论事情,他透着铜镜凝视着沐修尘那微微上挑的凤眼,无声的询问。
两人的视线在铜镜中交缠的那一刻,沐修尘已经识相地对芳连交代道:「把盖头给王爷吧。」
他张狂得不顾世俗礼法,那她又何必拘泥呢?
闻言,楚元辰笑了,不同于平常那种吓人的冷笑,而是打自心里漫出来的喜悦。
接过了盖头,他轻轻巧的往空中一撒,转瞬间沐修尘的眼前已尽是一片艳红,然后她任由着他扶起站起身,刚好,这时他让了无他们领来的喜乐班已经奏起了喜乐,原本冷清的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感受着那样的热闹喧腾,沐修尘的心里是满满的感动与爱意,还好他没有变,虽然外表一样的冷傲,性情一样的狂放不羁,但他心里那份让她眷恋的柔软始终没有变。
以前她不懂,可现在她懂了,既然他要张狂,她便陪他张狂。
她静静地由着他替她盖上了盖头,也任由他不用红彩直接牵着她的手走,更由着他中途停下来向沐二爷索要银票。
但他左手接过银子,转手就塞进了她的手心,握着那叠犹带有他掌心余温的银票,沐家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虽然入了她的耳,却没有入她的心。
早已诀定跟着他,旁人的毁誉又与她何干?
正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她已经孑然一身,沐家的众人于她而言,只是仇人!
轿夫缓缓地抬起了花轿,微微一晃,呼吸之间,爆仗的味道浓烈。
沐修尘并不讨厌这股味道,她坐直了身子,平静的看着前方,虽然除了喜帕的艳红,她什么也看不到,可她知道,在不远的前方,楚元辰就在那儿,她仿佛可以透过轿帘瞧见他正潇洒地骑着骏马,迎她过门。
花轿里的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觉得迎亲的队伍似乎很张扬地在京城里绕了两圈,才来到穆王府的别院,耳旁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虽然瞧不着,但她觉得此时的热闹更胜于在沐府。
花轿四平八稳地落了地,原本是要等到了西北的穆王府才正式拜堂,不过被楚元辰这么一搅和,两人在京城里的别院简单行礼之后,就被送进了新房。
端坐在榻上,沐修尘突然觉得身旁一陷,一股熟悉的气息顿时盈绕她的鼻尖。
虽然成亲这档子事已是第二回,但他的亲近却仍教她失了原本的平静,难得慌乱的她,双手几乎绞成了麻花。
她的紧张,坐在她身侧的楚元辰当然感受得到,所以他大手一扬,就朝着等着热闹的人交代道:「你们都下去吧。」
这让围在喜榻前的嬷嬷和丫鬟都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还是喜娘大着胆子提醒道:「王爷,今儿个可是大喜之日,还是有些礼俗上的仪式要做完,总要图个吉利,也不至于委屈了王妃。」
「她才不会觉得委屈,我叫你们下去你们就下去,还是说,在这别院里,我的话不管用了?」平素他最讨厌这样的闹腾,能忍到如今,也算是给足沐修尘和皇上面子了,他着实不想再忍了,脸色也跟着铁青着。
听岀了楚元辰语气里的不耐烦,本该静默娇羞的沐修尘无奈地说道:「王爷既不在乎这些俗仪,你们又何必拘泥呢?」
没有半点新嫁娘的羞怯,她的语气虽柔,却也带着不容他人拂逆的坚持,既然王爷和王妃都这么说了,喜娘、丫鬟们只能听令离开,而且不忘把门带上。
耳边终于清静了,楚元辰重重地吐了口烦郁之气后,什么话都没说地起了身,亲自走到桌前端起了合卺酒,又踱了回来,他一手豪迈地掀去了她的红盖头,接着将手中的其中一杯酒递给她。
即便在这个时候,他说起话来还是和文雅沾不上边,但沐修尘却完全不在意,更是毫不扭捏地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仰首饮尽,那酒热辣辣的窜过了喉头,让她冷不防地咳了起来。
「这么大的人了,喝个酒也能噎着?」见她咳得厉害,楚元辰没好气的道,但却伸出了厚实的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直到她终于舒服些,不再咳了之后,他这才停止。
她骤然抬眼望着他,原在清亮的眸子顿时多了几分的水润,迷迷蒙蒙的仿佛那水气随时都能凝聚成珠。
那眸里交缠的有喜悦、有庆幸,还有一抹淡淡的哀伤。
一见她眼角的泪珠儿,楚元辰顿时像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从那绣了鸳鸯戏水图案的锦被上一跳而起,居高临下地瞪着她说道:「你哭什么哭啊?若是真不想嫁给我,你可以早说啊,就冲着你给的那三十万两,我自可去皇上面前撒泼卖浑,让他老人家收回圣旨,你……」
仿佛对于这种状况很有经验似的,一见她眸中那隐隐的泪,他立刻联想到上一回成亲时,新嫁娘那种满腹的不甘和惊惧的模样,两回的情景重叠,更是让他的心宛若坠入冰窖之中。
还以为她是个不一样的,亏得他还巴巴的编了个那么大的谎言,只为回京来亲迎她,谁知道她却……
他都还没腹诽完,突然间他的腰间一紧,他倏地低头,就见两只雪白的纤手在他的腰间紧紧交缠,牢牢地将他抱住。
「谁说我不想嫁,我才没有不想嫁,我很想嫁你……很想嫁你……」沐修尘微带着哽咽说道。
奇怪的是,楚元辰本来很是不悦的心情,在听到她那叠声的想嫁之后,在转瞬之间烟消云散。
他伸手,试着想要将她拉开,可是她却死命的抱着,若是真要发力挣开,他又怕伤了她,只好继续由她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