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爷一回府,啥话也没交代,直往夫人楼去,原本大伙以为大爷今夜会留宿夫人楼,未料,才一会工夫,大爷便又转回龙虎楼,并吩咐所有人不许吵他,现下看来大概就是在等玉镶姨娘。
「呃,是。」左佳欢心虚的低头,但下人误以为她是在害臊。
「那,玉镶姨娘,你快请。」下人躬身让路。
左佳欢急急步向内院,内心忧喜参半,喜的是他没留在夫人楼,虽这么想,显得她度量狭小,但她就是忍不住感到欢欣窃喜。可她忧的,同样也是他未留在夫人楼,他才去片刻就出来,怕是冯玉环给他吃了闭门羹。
她虽和冯玉环相处不久,但她的性子她早摸清了,冯玉环对自己的喜恶从不掩藏,她爱俊男,这点冯家上下皆知,就算世平有心想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冯玉环怕还不肯和他圆房。
她是会吃醋、会嫉妒,但她更担心世平的自尊心受创,这会,说不定他的心情极为低落,她得好好安抚他一番。
才走到左世平寝房外的院子里,左佳欢就见裸着上身的左世平似情绪激动,愤怒不已,在树下挥刀练功一番后,手中的长刀竟朝自己留下大片烧伤痕迹的左手狠狠划了一刀,当下血痕立现。
「世平,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她慌急大喊,冲了过去。
她知道他现下心情肯定不好,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偏激的方式来发泄。
见他又想划上一刀,她奋不顾身,急急上前拉住他握刀的手。
「放手!」他的声音夹带忿恨。
「我不放!你疯了,干么跟自己的手过不去,它已经烧伤了,你还不放过它!」她两手紧抓着他的右手腕,生怕他又做出不智之举。
她的话,让他的理智回笼,瞅她半晌,觉得她说得有理,他是没必要伤害自己,又担心自己盛怒下会误伤她,他遂放下染血的长刀。
「我让东管家请大夫来。」见他手臂上还渗着血,她满眼担忧。
「不用麻烦。」他抓住她,淡定的说:「我房里有伤药。」
她愣了下,瞧他这么镇定,房里又备有刀伤药,难不成他常做这种自残的蠢事?
气呼呼的睐他,她又是心疼又气他不爱惜自己,扶他进房前,她拿出手绢,先绑在伤处上方,防止血流过多。
见她如此真心担忧他,左世平前一刻胸臆间的忿怒刹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温情暖流。
一进房,左佳欢就推着他让他坐在椅上,依照他的指示找出了伤药和干净布条,随即替他包扎。
「你常替人包扎伤口?」见她熟稔的动作,左世平眉心一蹙,疑惑的问。
「当然,我虽然是心理医生,但也修过课,受过训练,基本的伤口包扎可难不倒我。」察觉自己将现代的事脱口说出,她惊诧抬眼,正好对上他投射而来的狐疑目光。
「呃,你一定觉得我说了奇怪的话吧?」她尴尬一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自从白胡子神仙赐我重生后,有时我会说一些连自己也摸不着头绪的话。」
见她苦笑,不像有假,他突然心有戚戚焉。这情形一定让她颇困扰,旁人不知怎么看待她的,或许像他身上的烧烫伤痕迹一样,常遭人投以异样眼光。
他突然对她感到心疼,也觉得自己该比别人更包容她,她都能不嫌恶的看待他身上的伤痕,她不过是说几句怪言怪语,又何需计较。
「为什么白胡子神仙要帮你?」他突问。
「蛤?」她愣了下,随即会意他问的是岳老头。「我也不清楚,也许他是真的神仙,神仙不都是帮好人的吗,不都说好人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他突地冷嗤了声,随即忿恨的道:「若真有好报,我家又怎会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他激动的握拳,才刚包扎好的棉布又渗血。
「世平,别这么激动。」她没听清楚他后头说了什么话,只是一味的紧张他的伤口。握住他的手,她轻柔安抚着,「你看,伤口又流出血来了。」
她将棉布解开,不厌其烦的再重复拭血上药的步骤。
「其实,你不用在意玉环她、她说了些什么……」她原是想要说:「嫌恶」,但怕这话一出,二度伤了他的自尊。「玉环在冯家养尊处优,脾性娇蛮,有时其实并不是真、真心讨厌什么,只是傲慢惯了,说的做的,就难免伤了人。」
她其实一开始就想安慰他,可又怕越安慰越是伤他自尊,但隐忍许久,压在胸口的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左世平蹙眉,一开始他以为她又在说怪话,细听之下才知她是在委婉的安慰他。
她以为他划伤自己的手,是因为冯玉环嫌恶的态度和说了难听的话伤了他,他才会怨恨自己身上的烧伤疤痕,才会划伤自己泄恨?
她错了,错得离谱,他不是要泄恨,相反的,他是要逼自己记住仇恨,记住他身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记住当初那些人是如何绝情对待他们林家。
「我……」本想解释,但时机未到,尚不宜多说。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他转移话题,低沉的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丈夫,我在古代唯一的依靠,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古代?」他蹙眉。
「噢,我又……」她尴尬笑着,他一副「我了解」的样子点点头。
「那个,白胡子神仙……」他轻咳了声。
他并不想相信这种荒诞无稽的事,也不认为有神仙存在,若真有帮助好人的神仙,当初他那为官正直清廉的爹又怎会遭人陷害,又遭一把火烧光整座宅子,林家人几近死绝,惨绝人寰?
但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愿意相信,因为他早已将她当成真正的亲人、妻子,她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他又何尝不是,只是……
「什么?」她正在帮他吹着伤口,想借此减轻他的疼痛,听他提到神仙,她倏地抬头看他。
「他有没有告诉你,要如何帮你治疗?」平复心头激越的情绪,他平静问她。
「治疗什么?」她又低头帮他轻吹伤口,给他「呼呼」。
他眼底添进柔情,长这么大,她是除了他娘外,会这么细心帮他吹伤口的人。
「治疗……你偶尔会说怪话的症状。」他并不在意这点,可或许她在意,会在意旁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
若有治愈的方法,又是他能做到的,他一定尽全力帮她。
她倏地再度抬头,惊讶的看着他。她随口掰的话,他怎就当真了?他明明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的人,怎会?
直视面具下的那双眼,平日阴沉的眼神,此刻竟流露着温柔深情。
她心口悸动着,羞赧的垂下头,她胡诌的话竟换来他的真诚对待……
「没有,这没什么法子可治疗……」她又羞又愧的喃喃道,心底的小恶魔却跳了出来,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不过白胡子神仙说过,如果能找到一个背上有一条明显红色血脉的貔貅玉坠,每晚睡前放在额上,等七七四十九日过后,便可解此症状。」她两眼直瞅他,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欸,前一刻她才为自己说谎骗得他的真心对待而感到羞愧无比,怎知下一秒,自己就将羞愧抛到脑后,又骗了他一回!
左佳欢呀左佳欢,你还真是黑心肠……不,她其实也不是真想骗他,只是取辟邪玉的事若一再拖延,恐会误了她爸的病情,只能把握这机会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