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公司里铁面无私,他亦有人性化的一面。家庭生活中的他,会挑食、会开玩笑、讨厌做家务、有点大男人主义,感觉起来就像个有血有肉的真人。而且,很容易挑动女人心灵深处的母性。
他是如何周旋在「冷面罗剎」和「家庭男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却又能如鱼得水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她再度开口,话声有些迟疑
「你要不要上来坐坐?」不知如何,她还不想太快和他分手。
「不,现在很晚了,妳上去休息吧!」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格外和煦温柔。
青青再起一个新话题。「整个晚上都没看见令尊。」
其实她已经纳闷了好久,只是不好意思在餐桌上提起,生怕触动某种她并不清楚的家庭心事,譬如说,他父亲已经去世之类的。
「我父亲正在住院。」由于阙子衿背对着路灯,所以她无法看清他的容颜。
「他的病情还好吧?」她提醒自己找个时间去探望对方,毕竟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
「再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宽伟的肩膀起伏了两下。「他十一年前出了意外,变成植物人,此后一直没有起色。」
「真的?」她微觉抱歉。幸好刚才识相地没在用餐期间询问起来。「难怪伯母的神情会流露出不经意的忧郁,她平时一定很寂寞。」
「公事比较清闲的时期,我会尽量回家陪她。」其它时间他则住在市中心租赁的公寓里。「对了,钥匙给妳。」
一道亮着银光的亮弧线画过沉暗的夜色,弧线尾端结束于她的柔荑。
青青接住他拋过来的物品,细看之下,是一把钥匙。
他们也不过才认识两天而已,这么快便交换公寓钥匙,不会吧?
「这个……」幸好暗夜遮掩住她尴尬的红潮,希望阙纸巾别误以为刚从美国归来的女人都具有开放的男女观念。
「妳的办公室。」他的双手插进口袋里。
「办公室?」办公室和公寓有什么关系?
「妳的办公室上锁了,记得吗?」他的语气开始泄漏出笑意,彷佛摸中她脑中胡思乱想的有色念头。
「哦──记得记得。」她恍然大悟。
真是的!糗到了。
「赶快上楼吧!我也该走了。」他忍着笑意,转头迈向街角的富豪三二0。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趋使她叫停阙子衿的脚步。
「阙!」趁他回头,青青一个箭步冲下台阶,疾飞到他的面前。「对不起……我不该在公司里和你大吼大叫,害你为难。」
然后,轻浅的甜吻迅速印上他的脸颊,在他能反应过来之前,蝴蝶般倩影再度翩翩飞回公寓的入口。
然而,她没龙跃上归家的门径,纤臂已经被一只铁腕箍住。
她讶然回头。「怎么──」
温暖的唇瓣轻轻刷过她的红唇。
这下子轮到她愣愣地无法反应过来。趁她发呆的时候,阙子衿再偷得一个浅浅的颊吻。
「只是回礼而已。」他的嗓音粗嘎了几分。
月光映入两双清澈的眼底,再同时反射出同样灼烈的光华,四道琉璃般的神彩交错成鲜丽的火花。
这是她记忆中,再也无法忘怀的凉夏之夜。
* * *
此后,很自然地,她和阙子衿渐渐走在一起,旁人也理所当然地视他们为理想的金童玉女,虽然安继方仍然站在「不赞同」的立场,偶尔还会想点小伎俩阻挠他们约会,但一切无伤大雅。
白天在办公室里,她仍然习惯对他大吼大叫,自己斥责得面红脖子粗,然后被他沉稳自制的神态气个半死,而喝骂声却往往中断于他猝然封上来的嘴唇──这男人完全晓得利用何种方式让她住口。
晚上,除了出外用餐之外,他们常会待在其中一人的公寓里,听听音乐、聊聊心情,共享一段亲密体己的时刻。
三年了,神仙眷属般的三年。
他们各自拥有独立的轨道,却又交集着密不可分的生活圈。
直到最近,青青逐渐察觉到,日子虽然过得美好,一种空虚的满足感却从心底深处悄悄浮上台面──
第四章
隐藏式音箱流泻出柔和的乐声,音符环绕着十坪大的温馨客厅,再搭配上刻意调降成晕黄色泽的灯光,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致就此重现于天母东路的高级公寓里。
由于天母一带最近多开了两家精品名店,因此青青假藉地利之便,下班之后硬拖着大老爷走遍了街头巷尾,至于白天的「孙晶凤去留之战」,依照惯例必须留待明天上班时继续争斗。
好不容易逛到她心满意足,身旁的免费劳工提满两手的购物袋,她才慰劳式地拉着他回到公寓,从放热水到放音乐一贯服务,伺候得他浑身舒服安适,而后两人靠坐在长毛地毯上。
此刻,他怀中搂着软玉温香,口中品尝着琼浆玉液,耳中聆赏着悠扬美声,衷心认为人生最大享受也不过如此。
青青跨坐在他腰际,密切打量着他的面目轮廓,纤手拂过他眉心的严肃线条。阙子衿的双目紧闭,手指随着音乐声轻轻点着拍子。平时的铁血将军形象暂时摆在一旁,戴上标准情人的名牌。
「妳还好吧?」他忽然开口,眼睫仍然紧合。
「为什么问?」
「不晓得。」上下眼脸终于撑开,慵懒的瞳眸深处窜出隐约可见的火花,烫灼得她芳心热热的。「妳最近似乎非常烦躁,尤其在我面前。」
若非太过了解青青对自己的依恋,阙子衿会以为她开始厌倦他了。
「我一向都对你凶巴巴的,不是吗?」她耸了耸香肩,领口微敞的浴袍随着上下起伏的动作暴露出大半片雪肌。
他眼中的火苗开始加温。
「乖,告诉我妳最近在烦恼什么?」阙子衿命令自己把注意力移回谈话上。
既然他的青青心头存着疙瘩,他必须替她把问题症结找出来。他讨厌看她为任何杂事烦心。
「阙……」柳枝般的柔臂盘上他的颈项。「你爱不我?」
问题果然来了!
其实阙子衿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悬而未决的心事,只是两人从未真正深谈过。
青青属于热情开放、火辣辣的吉普赛式性格,敢爱敢恨,对她而言,很多事情必须亲耳听见才算数;偏偏他自己则划归于内敛,脚踏实地的个性,总觉得行动上的表现比舌灿莲花实际多了,因此他宁愿在日常生活表达出对她的关怀和爱意,来取代一句亲口说出的「我爱妳」或「我关心妳」。
结果,这小驴蛋就开始担心了。他几乎可以听见她脑中回转的自我疑问──
阙到底爱不爱我?有多爱?爱多久?我和XXX比起来,他喜欢谁?至于这个XXX可以代换为天下每一个女性的名号,端赖他最近在公、私职务上与哪个女人发生频繁的接触而定。
「爱。」他短而有力地回答。
「有多爱?」
看吧!他还真猜得一字不漏。
「爱到世上所有的绵绵情话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他的话间忍不住露出些许逗笑的意味。
她听出来了,而且感到相当程度的不满。
「那你会爱我多久?」翘嘟嘟的樱唇足以挂上两串香蕉。
「青青,」他投降了。「恕我直言,不过我真的觉得这种爱与不爱的对话很没意义。如果我不爱妳,嘴里说得再好听也没用,而如果我真心爱妳,妳又何必在意我有没有说出口?」
「话不是这么说呀!你不讲清楚,我怎么知道自己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一席之地?」她奋勇争取自己的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