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羽贤脑中「刷!」」地一敞亮,瞬间意会过来。
盟主老大人请她助拳,要她当饵,此事确实是真,唯她能办。
但老人家此举还有一个目的,那是意在她背后的阁主大人啊!
一旦听闻她与秦氏兄妹会面交手,且被带进深不可知的烟瘴林间,他肯定会追来。瞧啊,还是第一个赶至!
武林盟有乘清阁阁主当先锋,又有乘清阁的人马当后卫,办起事就省心许多。
欸,虽说唯她能办的事需当仁不让,但用这种方式将他拖进来,她心里顿觉难受欲要道歉,又觉道歉二字太过苍白。
她不悔当饵,却后悔瞒着他,惹他这般生气难受。
而他都那么气了,还忙着往她嘴里喂丹药,以真气替她稳住心脉。
「兄长心疼我……我、我也心疼兄长……以后我乖,什么事都……都跟你商量,不论大事小事都只跟你……」
她很对不住,真的。
她以后断不再这样了,她起誓。
所以……别再生气了可好?
她留在喉间的问句虽未道出,但表情已展现出来。
当一向沉稳底静的俊姑娘流露出依恋的、恳求的,甚至是有些可怜兮兮的神态,凌渊然发现顶在头上的大火「啵——」一声被淋湿一大角。
确定她筋脉和内息皆未受损,且还能自行行气,他吊得老高的一颗心终于归位,但余怒终究未消啊,岂能听她几句软语便轻易揭过?
他冷着脸不语,真气仍徐徐灌进她体内助她驱毒。
就算还无法将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惠羽贤也知道他仍一肚子火。
一时间想不到其它法子缓和,她只好努力找话说,强迫舌根放软。
「我尚可行气,无大碍…………兄长保存真气……要、要紧……」她略喘调息。
「然后有两个孩子……武林盟可、可找着?孩子昏迷不醒……要赶紧些……还有秦于峰他伤得很重,我、我无法亲见……他是否真命绝?还是……还是……」
「你觉得我会去管那些人吗?」凌渊然冷回。
他会。只是惠羽贤心里清楚,她此时动辄得咎,无论说什么回什么、答什么,都免不了要被他嘲热讽修理一番。
唔……不知耍赖能不能收奇效?
她两眉弯弯,长而不狭的丹风眼微眯,唇角轻翘起,笑起来很招人。「可兄长管我……管我来了……」
她想,眼下也仅剩这招能使了。
凌渊然稍降的火气听到她提及秦于峰,猛地又高涨,随即却见她嫣然笑开,笑得太没良心,也笑得太赖皮,但……他确实吃她这一套。
「我不管你管谁?」语气微狠,双臂恨恨地勒了她腰身一记。
她再笑,神情带着腼腆。
然后他狠声又道:「不是想知道旁人如何吗?武林盟的人就快到了,届时你再问个清楚明白吧。」
察觉他将她安置在草皮柔软的某处,她心下一惊。「兄长要干什么?」
「既当了这个先锋,总得进去踩踩盘不是吗?」他又恢复冷然语调。
「进去?」她一想,立刻领会。「菁菁已把我带到……带到洞窟前了是吗?盟主说,他们俩背后应还有人……今日听……听他们二人之言,那藏镜人确是……是虫族族后……洞窟……他们抓活人进去……她就在里边……兄长!」感觉他完全撤手,放她独坐,惊声不禁冲喉而出。
「别进!等、等我……兄长等我恢复,我……我为你护守,此时……别进啊,好不好?好不好?」
朝此地奔来的脚步声,凌渊然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已在不远处。
他抚着她额面,轻声道:「当年正道人士与南蛮虫族一战,我爹所统领的乘清阁可算是头号功臣,乘清阁『御太清之气入剑道、用慧灵之器观太清』的武学路子,用来克制虫族的毒瘴和蛊虫最适合不过,所以无良盟主盼我当这个前锋,我当便是。」
「兄长等我!」惠羽贤用力出声,泛茫的双眸仍固执地睁大。
凌渊然彷佛未闻她所说,继而又道:「御气剑,用慧而明,再辅以幻宗老祖宗们近年来的指点,贤弟觉得为兄这个前锋如何?能做得好吧?」
「兄长等我……等我!」她倔强叹出,心里着急,四肢却不听使唤,急到笑颜不见了,眼里淹了水。
她的脸先被缓缓摸了一大把,那手停在她眼下,轻擦她的左颊又抹抹她的右颊,把从她眼里往下坠的泪珠尽数拭去。
接着惠羽贤听到他说着令她彻底傻愣的话。
「心系某者,牵挂不已,为某者忧,心痛欲。贤弟既说是心疼为兄,那便也来尝这般滋味吧。」
轰隆隆——
有一团无形却强大的火团在她脑中爆开,炸得她七零八碎。
他想干什么?
他、他这是气她、恼她、怨她,恨不得她也为他痛个够……是吗?
可恶!可恶!她才不要上当。
「兄长——」
但当他真起身离开,从她身边走开,惠羽贤还是禁不住急喊出来。
意随心动,执意驱使,她僵麻的双腿竟能爬着撑站起来,可惜颠颠地走没几步又再次打跌。
此际,群动的声响由远而近,迅速且清晰。她等的援手终于循线赶至。
第13章(1)
惠羽贤又有被遗弃之感。
明明已非孩子了,那感觉说来就来,袭上心头,令她又气又急又想哭。
而阁主大人更加不是孩子,他气她隐瞒,她能明白,但他后面说那样的话,简直往她心里戳刀子,孩子气地跟她赌气似的。
但再次跌坐于地后,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定心。
此际这般的她,再着急亦无用。
这次她成为不了他的左膀右臂,硬跟上去,最终只会拖累他罢了。
两眼微茫中,她觑见他的身影就立在适才秦菁菁腾出手摸索的一幕树藤前。
他似扯动其中一根粗藤,往刮一边,树藤形成的巨大藤幕后头,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动。
他走入藤幕后,被无尽的暗黑掩去身影,从她眼界中不见。
那是个洞窟,巨大的黑口吹出阵阵腥风。
她什么也不能做,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候,静待他喂食的解毒丹发挥效用,同时用他方才渡养给她的真气,仔细地在体内周天运行,激浊以驱毒,引清以汇神。
武林盟的人先赶至,分别查探她与秦菁菁的状况。
阁主大人出手时留了分寸,秦菁菁一息尚存,虫族与族后这二十多年来的行事与秘辛,秦菁菁可说是从头参与,应是最清楚之人,武林盟还想从从她口中挖出更多内幕,不会轻易了结她的命
只是她体内尽毒反噬兼之蛊虫醒动,能否撑过来,尚且不得而知。
乘清阁的人不久便到,立即分成数小批人马分散布置,其中一小批人原要护送受伤的她先至安全所在,被她摇头拒绝了。
她盘坐闭目,就地运气驱毒,不同任何人言语,恢复得甚快的耳力让她能听到周遭所发生之事。
她清楚地听到盟主老大人指挥若定的浑厚嗓声
虽说此次似乎又着了盟主老大人的道,但知他到场,她浮动的心绪是稳了些。此刻的她帮不上阁主大人,自然是盼着强而有力的援手来相助。
尽管两眸合起,眼底仍温烫温烫的,强抑下来的焦躁实在难对付。
或须臾、或许久,努力驱毒疗伤的她一时辨不出时间的流逝,只觉自身彷佛坐了好几个时辰,觉得体内的血气运行已回旋再回旋,但又觉得……
像是才几个呼息之间的事,她神识沉进气血周转中,瞬进瞬出,好像累极,闭眸打盹儿了一会儿,待醒来,精气神已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