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润发那招不见功效,总不会连这招“柔弱女子”的策略也行不通吧?
第九章
“好痛!”
砚琳拿棉花棒沾了点酒精,轻轻消毒温道安肿胀的指关节。
他们已经从浩劫过后的餐厅移师回他家。第一次踏进他的单身汉公寓,她还来不及仔细参观,就先被他满手的瘀痕吓了一跳,当下逼着他翻出医疗箱,在客厅里扮演起南丁格尔的角色。
其实温道安压根儿不把手上的小伤放在心上,反倒是她一面敷药一面抚着头叫痛。
“你们好狠心,看见我晕倒也不出手扶住。”她后脑勺的包八成会疼上三、四天。
“不让你吃点苦,你学不会好歹。”他依然对她莽撞的举动余怒未息。
“别再骂了,我假装晕倒就是为了躲避你们的炮轰,拜托别再来一次,我可没叫‘安可’。”出于报仇心态,她手上的力道故意加重几分。
“喂!下手轻一点。”酒精的刺痛感令他皱缩了眉头。“你真是……”
“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不知轻重缓急。”她替他接下去。
“你总是……”
“冲动行事,做事莽莽撞撞的,也不懂得收敛一点。”她再度替他完成训词。
“亏你……”
“长到二十四岁,生就一副聪明脑袋,偏生毛躁得像个小女孩。不是我爱说,瘟生,你和我姊姊也该换换新词了。”从她十八岁开始,他们的训词就没改变过,仅会把年龄部分逐年加上去,害她有时候实在很想替他们捉刀写演讲稿。
“既然知道我们通常会骂你哪些话,为何你还不肯改一改?”对她,他总有管教不动的无力感。
“如此一来才有人增加你们的生活情趣,以免你们死于无聊呀!”反正她永远找得到台词说。
上药完毕!她收拾好医疗箱,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飞垒口香糖抛进嘴里嚼了起来。
脑袋真的好痛!没想到他们当真会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摔在地上。
方才瘟生抱着“昏迷”的她离开时,峰哥甚至犹有过之地凑到她耳边嘀咕:“晕倒的角度没有算对,如果再往左侧方倾斜二十度,跌在碎玻璃上,效果会更加惊人。”听听看,多么狠心的臭男人!亏她险些为了他被坏人痛扁,他居然恩将仇报!若非他的下一句:“叫欧阳来找我,他委托的案子有眉目了。别让温道安晓得。”她可能会跳起来翻脸。
有眉目了,好消息!不过,似乎大家都希望把瘟生隔绝在情报网之外。可见这位大爷做人满失败的。
“对了,”她接过他递上来的热茶。眼神中满溢着崇拜。“阁下打架技术之高明,超乎小女子的想像,请问您学自何方高人?”
“我每天晚上打女人练出来的,你想不想见识一下?”他打从见到她开始一直光火到现在。这辈子还没气得如此久过,今天终于为她破了记录。
“我不相信你敢打我。”她吹出一个大泡泡。平常在他面前吊儿郎当惯了,实在无法勉强自己怕他。
“不信?”他渐渐敛去脸上熊熊焚烧的怒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熟虑的眼神。
她开始感到惴惴不安了。他这副准备算计某个人的邪恶表情挺眼熟的,依稀……就和那天他强吻她的表情一样。
他想干什么?
“无论你在想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别想轻举妄动。”她返到沙发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敌情。
他突然露齿一笑,整齐的白牙齿看起来与鲨鱼像得不能再像。
“你何时看过我轻举妄动来着?”他悠哉游哉地端起茶杯。
那倒是没错,瘟生做每件事之前都经过详细周延的计划,恐怕连“轻举妄动”四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正因如此,她才感到忌惮。谁晓得他的心眼里盘算着哪些鬼念头,还是溜之大吉为妙。
“啊!已经十点了,好晚哦!我得赶快回家,免得姊姊又问东问西。再见!”她盯住沙发上悠然品茗的男子,谨慎地,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门口移动。
距离大门只剩两公尺……他会不会扑上来……一公尺……他不致这么欲火难耐吧…
…半公尺,就快到了……顺利抵达!
还好嘛!她还以为他会突然变成狼人咧!
“BYE!BYE!”她迫不及待地闪出门外,反手掩上雕花铜门。
凉沁心脾的夜风吹拂着红热的脸颊。嗯,感觉上颇像打赢了一仗。不过,他为什么没有留住她呢?乱没面子的,仿佛自个儿自作多情似的。
她咕咕哝哝的,挨着路灯底座坐下来,等候空计程车。早知刚才就不该把她姊夫的车留在圆山前面,搭瘟生的车回来,害她现在缺乏交通工具可用。
在夏末初秋的凉夜中苦候了三十分钟后,她终于极端不情愿地承认自己实在很笨。
放眼望去,这一带全是高级的住宅社区。哪个计程车司机会神经病发作跑来私人住宅区里兜生意?她可能等到天亮,眼睛望穿了也没用。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她决定找个公用电话叫无线电计程车。结果前后左右绕了一圈,所有电话全是插卡式的。
电信局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连最基本的“便民”都做不到。
好吧!唯今之计只有掉头回瘟生家里借电话。如果他肯借车那当然更好。
她重新踏上适才落荒而逃的庭院,步步为营地扭开铜门把手。才刚踩上长毛地毯,眼角蓦地瞥见他依然端坐在沙发中,四平八稳的坐姿动也不动的。
“呃,嗨!我回来了!”哪有人隔了半个小时仍然保持同样的姿势?难不成他老化成雕像了?否则便是……他料定了她非回来不可。“温先生,这个……方不方便借个电话?”
他浅啜一口冷茶,一径以莫测高深的温和笑容瞄觑着她,瞄得她头皮发麻。
“你打算付出多少代价?”他突然开口出声,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什么意思?”不知怎地,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以往一直觉得他的身材高高瘦瘦的,不像欧阳大哥的大块头,容易给人家居高临下的威胁感,现在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对你而言,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价码,都可以索求代价。”他缓步踱到她面前,俯身以鼻尖触着她的鼻尖,温和的语气与胁迫性的肢体语言形成强烈的对比。“我很好奇,今晚你打算付出多少代价来借用我的电话?”
他濡润湿热的气息吹拂她的脸颊,她下意识退开一步,想拉开彼此的距离,蓦地发现背脊已经抵住铜门,无路可退了。
“我……呃,可以付你双倍的代价……”她嗫嚅提议道。“一分钟两块钱?”
他低低笑了出来,她胸口的小鹿被他笑得七上八下。
“琳琳?”他的鼻尖埋进她鬓际,深深吸进她清新幽渺的女性香泽。
“做……做什么?”他为什么要靠得这么近?她只要微微往前一公分,就可以埋进他的颈窝……
“今晚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修长的食指顶高她的下颚。“是你自己回头跑进来的。”
她的脊梁骨霎时冒出冷汗。
“我……”她吞一下口水。“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才怪!再呆的人也看得出来今晚她八成“名节不保”了。他眸心射出来的灼热光芒足以融化她的四肢百骸,其中清清楚楚的意图,即使瞎子都感觉得到。
她蓦然领悟,今晚犯下的最大错误,既非误以为他没有威胁性,也不是呆呆在凉夜中等候半个小时──而是第二度踏入他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