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长的过程中,她被无数鄙薄目光轻贱时,他在哪里?他正在哄着、宠着、疼着别人的孩子!
报应,就是报应!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她们的无条件原谅?
「爸不知道的事,以后我们一件件告诉他啊。我要告诉他学校办家长会,妈妈忙着赚钱,每次都是姊姊去的,老师问:『你们家没大人吗?』姊姊抬头挺胸,说得好大声哦,姊姊说:『我就是宁宁的爸爸。』。
「我要跟爸爸说宁宁学校亲子运动会时,我们老是拿第一名,因为那些大人动作很慢,他们的爸爸大输我的『爸爸』。
「我要跟爸爸说,那次雨下得好大,妈妈到很远的地方送花,我发了高烧,姊姊背着我,用长长的绳子把我捆在背上。
「姊姊想叫计程车,可是计程车不载我们,姊姊等不及,背着我跑好远好远的路,我躲在姊姊的雨衣里面,雨水从缝缝里浇进来,姊姊的衣服都湿透了,但我却算得好温暖,觉得……有姊姊爸爸,真好!」
两姊妹又哭又笑,特特没想到,那么小的事她还记得。「傻瓜,不是温暖,是你在发烧。」
「医生给我打很大的针,我痛得大哭,姊姊一直哄我,说要买糖给我吃。可是话还没说完就昏倒了,护理师吓一大跳,赶紧把你抱起来。」
特特点头,接下话。「急诊室没有其他病床,你又死活不让我离开,护理师没办法,只好把我们放在一张床上。」
「和姊姊一起打针,我就不害怕了。」
「对,我记得,那次打针你没哭。」
「妈妈工作完过来的时候哭惨了!她一直跟我们说对不起,把我们抱得很紧很紧。」
特特点头,凝了眉目。「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要用最大的力气恨杨慕生,是他害我们这么惨,害妈妈这么伤心。」
「可我不一样呢,住院那几天,我每天都在想,爸爸会像超人一样从窗外飞进来,亲亲我们的额头,告诉我们,不要怕哦,爸爸在这里,你们要赶快恢复健康。」
特特心好疼,心疼她的小宁宁,她的父爱都是从幻想中得来的,宁宁比她可怜一百倍,她有权力在自己每年的生日时生气。
「姊姊,我很羡慕别人有爸爸,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在爸爸的怀里撒桥,我常对自己说,如果爸爸回来,我一定会认真读书、当个好小孩。
「我知道他做错事,知道他很糟糕,可是我想试着原谅他,可不可以?」
看着妹妹的孺慕表情,她怎么能反对?
更何况妈妈……妈妈虽然没说话,可是进到病房那刻,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即使那个男人再坏再糟,她从没有放弃过。
唉,好吧,妈妈、妹妹都想要那个男人……
特特的眉心紧蹙,如果那些信件是真的,如果杨嘉、杨瑷不是他的小孩,那么……她会有足够的筹码,能把杨慕生抢回妈妈、妹妹身边,让他用下半辈子来赎罪。
下定决心,她拍拍妹妹的肩膀。「知道了,我们去抽血吧!」
「为什么?」
「不做筛检,怎么知道谁可以捐肝?」
活体捐肝要评估生理年龄,血型相融,血亲限制,生理检查等等,抽血只是第一步。
听懂特特的意思,宁宁高兴地跳起来,用力抱住她。「姊,我真爱你。」
第7章(2)
特特的决定,让站在阶梯上偷听的章育襄松口气,只是微微的心疼,他为两姊妹的过去感到难过,也为她们愿意放下怨恨,为父亲的生存付出感到敬佩。
想起在病房外大喊「我不要捐肝、我还太小」的杨瑷,再看看这对姊妹,唉……教育对人类,影响真的很大。
章育襄仔细地向特特解释。
「这份遗嘱并不是在你们决定做捐肝评估之后才拟定的,董事长早在知道自己生病时便立下这份遗嘱。」
遗嘱上载明,扣除留给江莉雰的五千万和一栋房子之外,剩下的财产由李蔓君、杨特、杨嘉、杨瑷平分。
「在这之前,董事长并不晓得杨宁的存在,因此我会尽快把杨宁的名字列上去,董事长签过名以后,就会生效。」
特特一瞬不瞬地看着遗嘱,是因为这份遗嘱,才害得母亲死于非命、害得自己失踪?她望向章育襄问:「到目前为止,有谁知道这份遗嘱的内容?」
「除了我和董事长之外,没有其他人。」
换言之……那场尚未发生的车祸,也有可能是意外?
「杨小姐,还有其他疑问吗?如果没有,回去后,我立刻拟定新遗嘱。」
「没事了,宁宁,去接妈妈出来,我们先回饭店休息。」为了这趟行程,妈妈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
「好。」
「董事长在静安区有个房子……」
「不必了,我们已经订好酒店。」特特拒绝。
她要防范所有可能,假设有内鬼,假设遗嘱内容泄漏,假设妈妈来上海的行踪被有心人发现或者跟踪……她要掐死任何可能冒出头的危险。
她的拒绝让章育襄皱眉,这么怨恨吗?摇头失笑,未来,董事长得在她身上多下功夫才行。
阿疆租了两部车,他开一部,载特特、宁宁和蔓姨,另一部坐着四个身手矫健的兄弟,他们还没从医院出发,兄弟们便先一步到饭店进行布置,除预防车祸外,他还要防范其他意外。
一路开过,上海的繁荣令人惊讶,因为母女三人从没出过国,阿疆一面开车一面介绍沿路景致。
「找个晚上,带你们去外滩看看,那里有很多早期建筑,相当漂亮。哦、看!那就是东方明珠……」
「阿疆,你对上海很熟吗?」李蔓君问。
「熟透了,我几乎每个月都要过来一趟。」
「阿疆哥哥事业做很大?」宁宁问。
「不大,但是请你吃好住好,没问题。」
阿疆是个很好的导游,他不停地说话,希望能够冲淡特特心中的哀伤,他很清楚,这趟旅程对特特而言,有多少矛盾挣扎,而心中又有多少委屈无处诉说,再加上面对危险的恐惧……她所承受的,远远比蔓姨知道的还多。
从后照镜里,他看一眼始终沉默的特特,刻意转移话题。
「蔓姨,你知不知道我和特特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
李蔓君温和回答,「不知道,但我晓得小三分班,你和特特就编在一起了,从那之后一直到大学毕业,你们都是同学。」
蔓姨说得不完全正确,他并没有大学毕业。
升大二那年暑假,特特情伤,做了引产手术,为了不让蔓姨担心,她还是决定把大学念完。而他的父亲在开学前,被敌人砍死,他放弃学业,接手爸爸的组织。
那段时间,她拼命学做甜点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顿失依靠的他,则拼命扮演试吃者角色,用甜点来当自己的精神安定剂。
那段时间,他们的脾气都很坏,不安、暴躁、易怒,他们都没有心情去找有趣的活动或话题来安慰彼此,甜点成了他们之间沟通交流的最佳好物。
后来特特说:「我要成为最好的甜点师傅。」
他说:「如果你成功了,别忘记,我是最大功臣。」
话说得很大声,可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有功臣,那个人的名字肯定叫做蒋默安。即使他不在了,她依旧为爱吃甜食的蒋默安,不懈怠地、勤奋地制作甜食。
阿疆回答,「蔓姨说得对,小三的时候,学校把我和特特编在同一班,但是之后,都是靠我家老爸的势力,我才能够和特特变成同班同学。」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加上有刀有枪,所有的校长主任都乐意为他家老爸当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