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当时妈妈有多悲惨,我们几乎要饿死了,那个女人和祖母拿走房子、存款,她们联手逼妈妈离婚。」
「妈妈坚持不肯,宁可把东西拱手相让,也要留住那张薄薄的结婚证书,如果不是小阿姨借我们钱,我们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
「我们没有对不起杨家!,是杨家、是你嘴巴里那个爸爸对不起我们,他没有资格当我们的爸爸。」
「就算姊说的都是真的,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见见他、质问他,让我看看那个比我更珍贵的儿子长什么样子?」宁宁激动说完,转头抱住母亲。「妈,带我去吧,我想见见他,很想、很想。」
李蔓君望着特特,眼底盛满哀求。
如果原本她不知道妈妈有多爱爸爸,在爸爸的「日记」里,她也该明白了。
妈妈不只是去探望他,她还想让她们姊妹捐肝,这辈子,妈妈始终抱持着破镜重圆的梦想在过活,所以她一定要去?所以死亡是她无法逃过的命运?
恃恃恨极怒极,难道没有一个办法让她们与杨慕生彻底切割?难道没有办法,让她们脱离死亡魔咒?她真要眼睁睁看着妈妈走向死亡之路?
可妈妈和宁宁坚决的目光,让特特明白……就算她再反对,也阻止不了她们的欲望。
心一点一点发凉,就这样了?再努力也没用?
命运是谁都无法抵抗的轨道,明知道前方断崖坍方,也只能顺着轨道往前、走向灭亡?
特特压抑隐忍的目光让李蔓君心疼,她知道特特曾经多爱父亲,现在便有多恨,对于慕生的背叛,特特受的伤害比她更深。
可是……她无法,如果这是慕生的最后一里路,她想要陪他走完。
李蔓君哀求道:「特特,不去看他的话,我这辈子都会不安。」
「为什么不安?是他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她不懂,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劝不醒母亲。
李蔓君摇头。「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而是我无法摆平自己。」
「妈,已经那么多年,没有他,我们一样过得好,我们真的不需要……」特特试着再劝。
「是,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可却是……再也过不好了。」
再也过不好?意思是行尸走肉?是生无可恋、死无可惧?母亲决然的口吻,让特特停止劝说。
明白了,没有转圜余地……特特垮下双肩,绝望升起,她缓缓摇头,转身往外走。
「特特,你要去哪里?」李蔓君喊住女儿。
「出去透气。」她必须想想,认真地想凊楚。
关上门,巷子里一片寂静。
特特闭上眼睛,跨开脚步大步往前走,她想,如果她现在先出车祸,是不是就能阻止妈妈的上海行?
会吧……可是妈妈却再也过不好了……
不行!杨特特!不要生气,不要急,不要害怕,冷静地把来龙去脉想清楚。
也许她可以找到蛛丝马迹,证明那纯粹是个恶作剧。
有没有可能是……某人不愿意母亲出现,拟出这样一个缜密的剧本?
有没有可能是,某人想从中牟取什么利益,才用蒋默安三个字撼动她的心。
因为一年后的信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邮箱里?根本不合逻辑,她怎能用一个不合逻辑的恶作剧,来阻止母亲的想望、宁宁的梦想?
她试着说服自己,但父亲日记里写下的点点滴滴否决了她的说词,她的头脑里面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冲撞,闹哄哄地转着,让她手足无措,抱着头用力转,她试着甩掉纷乱……
叭!喇叭声吓了她一大跳。
阿疆从驾驶座上下来,帅帅地靠在车门上,痞笑着问:「小姐,这么晚了,去哪里?要不要喝一杯?」
这一刻,特特突然理解,为什么爱情中总是有人可以趁虚而入。
因为当恐慌、害怕、窘迫挤压着自己时,会强烈希望身边有个强而有力的肩膀,若他不在,而身边恰恰有这样一个男人,心……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屹立不摇?
特特像看见救命浮木似地冲上前,紧紧抱住阿疆,往他怀里猛钻,眼泪鼻涕齐飞。
阿疆一愣……竟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多年来,特特始终避免让他认知错误,她用一条强而有力的绳索,把他控制在朋友范围内,可是今晚……她遇到什么事?又是蒋默安吗?
蒋默安肯定和她的泪腺有仇!
叹气,收拢手臂,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也不问发生什么事情,他很凊楚,特特只是短暂的脆弱,他只求这一刻停留得久一点。
她在阿疆怀里不管不顾地哭着,毫无形象。
她不知道自己哭多久,却知道眼睛肿了,因为再用力,她都没办法把眼皮给彻底撑开,视线范围只剩下平常的一半。
阿疆确定怀里的动静后,问:「哭够了?」
「嗯。」
然后……他怎没接着问?
特特抬头,「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什么事?」
「不要。」
随便猜也猜得出来,她又想起谁?过去几年她的心情低落,哪一次不是因为「他」?他又不是白痴,干么自找不痛快。
「你不问,我怎么跟你说心事?」
推开她,他满脸的嫌恶,指指自己的帅脸,说:「小姐,看凊楚,我又不是你的闺密,心事找别人说去。」
「你每次都这样,让我想要移情别恋都很难。」
「你会移情别恋?屁啦!你气蔓姨气得半死,可是你跟蔓姨就是一个样,都一样死心眼,那个男人再烂,你还是脑袋装豆浆,我在等,等你变成老姑婆后,看着人家儿孙满堂时,再来大笑特笑。」
特特有多气蔓姨,他就有多气她。
天晓得执迷不悟的女人多讨人厌,偏偏他就是抬不起脚,狠狠踹开这个讨人厌的女生。「你的专长是刨心碾肝吗?就算不当闺密,分享彼此心情,也是好朋友的义务。」
「NO、NO、NO,我不是哦,想当我的好朋友,智商至少要在六十以上。」
「郑品疆!你有没有一点点同情心?」
「对你?额度用完了!」
「你真可恶。」
「啊不然咧,你很可爱?」
横眼瞪她,感冒还没好彻底,就穿得这么清凉在外面晃,她是太担心病毒不肯二度造访?
被他几句话堵回去,特特扭过身,算了,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她不再说话,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在她的背后,阿疆满脸无奈,用力捶一下自己,对啦,他就是没本事不理她,就是没本事视而不见,就是没本事看她沮丧!
用力关上门,阿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拉,把她带到汽车旁,塞进车厢里。
阿疆坐进驾驶座,替她把安全带扣上,发动车子。
在经过两个红绿灯之后,特特才问:「你怎么会来?」
因为你没带手机,因为宁宁说你生气跑出去,因为你就是个空有自卑却没脑袋的女人……他有满肚子火气,可是面对她,却半句指控都说不出来。
「我到附近开会。」他随口敷衍。
特特一笑。「才怪,宁宁给你打电话了,对吧?」
他没回答,无可奈何地问:「说吧,蒋默安又怎么惹到你了?」
特特和蒋默安的故事,他已经听过无数遍,每段故事都甜得让他牙酸,他就搞不懂,这么幸福的回忆,为什么每次都招惹出她的伤心。
「这次不是默安。」
「不然呢?」
「是杨慕生。」
一个紧急煞车,郑品疆瞪大眼转头望她,不会吧,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抢先上映?